端午過后,再往下一個節(jié)日便要到七夕了,眼下距離七夕還有兩個月的功夫,自是遠(yuǎn)不到要開始準(zhǔn)備的時候。
比起兩個月后的七夕這等節(jié)日,倒是天氣日漸炎熱,長安城也開始入夏了。入夏么,公廚比起往常便要多準(zhǔn)備一些入夏解暑的飲子了,首當(dāng)其沖的便是酸梅飲子,而后是各種清熱解暑的湯水,那葷素菜食之上,各種涼拌的菜式也都開始擺上公廚了。
不過比起去歲那般要琢磨每日需做什么菜這種事,因著靜太妃一摻和,雖說后來由皇后娘娘接管了,可那每個衙門原本可以自行采買肉、菜之物的事大半都交由內(nèi)務(wù)衙門統(tǒng)一調(diào)配了。是以,每日要做什么菜也不用自己琢磨了,只等大早上的,內(nèi)務(wù)衙門那板車上送過來的肉、菜,看菜做飯便是了。
天剛蒙蒙亮,溫明棠等人便在大理寺衙門門口等內(nèi)務(wù)衙門的板車了,還是照常的,人走到衙門門口沒等多久,那輛內(nèi)務(wù)衙門的送菜車便搖晃著鈴鐺悠悠過來了。
送菜的依舊是眾人的老熟人——馬雜役,算一算也只除了清明那日玩水受寒歇了幾日之外,馬雜役還從未請過什么假。如此……自是每日都能與他碰個頭,雖每日過來送菜也耽擱不了一會兒,聊不到幾句,可積少成多,彼此之間也算越來越熟悉了。
今日板車上馬雜役的身影依舊在,只是比起往常只他一人過來,今日那板車之上卻是又多了一道身影,雖裹了個頭巾,遮住了大半張臉,可看那頭巾外頭垂著的兩條大辮子,顯然,馬雜役身邊坐著的是個女子,且看那裸露在頭巾外的一雙眼睛干凈又清澈的,一瞧便知年紀(jì)不大,估摸著同溫明棠他們差不多年歲。
這情形叫眾人看了忍不住有些詫異:這倒不是說馬雜役身邊不能坐女子什么的,畢竟不管是律法還是內(nèi)務(wù)衙門都沒有這等規(guī)定。只是馬雜役大早上過來是送菜的,這又不是什么‘有情調(diào)’的事,相反還是個需力氣的活。一旁坐個半大的小子,有力氣幫著搬東西不奇怪,坐個女孩子……顯然不是幫著搬東西的。可若說是相中了那女孩子的話,馬雜役的活計(jì)也只早上去各衙門送個東西而已,忙活完一早上,剩余的時間便都是自己的了,倘若真瞧上了女孩子,大可陪著女孩子做些‘有情調(diào)’的事,犯不著帶著一板車的菜肉過來同女孩子約會。
一行人正詫異間,板車搖搖晃晃的走到眾人跟前停了下來,拉住了牛車,馬雜役跳了下來,而后反手對那女孩子伸出了手,看著女孩子伸手搭上他的手,一道跳下了馬車。
這副體貼樣……叫人只一看便知自己的猜測多半沒錯,先時的閑聊之中早知馬雜役沒有姐妹了,如此……能叫他這般體貼的,除了相中的女孩子也沒有旁人了。
至于為什么要帶著相中的女孩子過來送菜肉……先將今日送過來的菜肉同紀(jì)采買交接了一番,而后馬雜役便將紀(jì)采買拉到一旁小聲說了幾句。溫明棠等人自是有眼色的,沒有過去打擾,繼續(xù)低頭查看著今日的菜肉,卻不想,正看著,那廂說完話的馬雜役同紀(jì)采買兩人走了過來,拍了拍溫明棠的肩膀,朝她使了個眼色。
溫明棠有些驚訝,卻也放下了手里才拿起的菜肉,跟著兩人,連同那個帶著頭巾的女孩子走到了一旁。
直到這時,紀(jì)采買才開口說道:“你將方才的話再同溫師傅說一遍?!?
溫明棠原本還不解幾人有什么事要特意同她說一遍時,馬雜役開口了,他道:“先時替我送過一次菜肉的那個是阿俏的兄長,不知道溫師傅可有印象?”
溫明棠一怔,很快便記了起來:且不說她記性本就不錯了,就說那位阿俏兄長深深的眼圈,一副腳下無力的耗了不少元?dú)獾奶撊鯓?,?shí)在讓人很難將之同尋常人歸為一類的,自是記憶深刻。
再者,那日正是迷途巷紅白撞煞之事過后的一日,她自然有印象,記得紀(jì)采買說過,那幫馬雜役送菜肉的雜役家里條件還不錯,有好幾個堂兄弟在內(nèi)務(wù)衙門當(dāng)了管事什么的。這般一想,便下意識的看向一旁裹著頭巾,梳著兩條辮子,名喚阿俏的女孩子,見她衣裳雖穿的低調(diào)樸素,那材質(zhì)卻并非便宜的麻布,再加上手腕上套著的兩個金鐲子,如此……倒是都對上了。
點(diǎn)了點(diǎn)頭之后,溫明棠問道:“怎么了?”
話才出口,便見那個裹著頭巾,名喚阿俏的女孩子裸露在外的那雙眼睛的眼眶已然紅了,她開口,聲音軟和,看那般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的放在身前的模樣,一瞧便是那等養(yǎng)在家里,請人專門教過禮數(shù)的文靜、乖覺的女孩子。
眼下,這樣一個女孩子特意大早上的同馬雜役一道出來……自是遇上了于她而,算是天大的急事了。
“我……我兄長出事了?!比舨皇菧孛魈挠浶圆诲e,再加上那日紀(jì)采買提過一嘴她家里的事,怕是都不知道這個名喚阿俏的女孩子說什么,顯然,比起為人機(jī)靈,常在外頭行走的馬雜役來,這個名喚阿俏的女孩子鮮少出門,并不擅長同人打交道這等事。
一旁的馬雜役自然知曉阿俏這般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會叫人摸不著頭腦,不過眼見紀(jì)采買朝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明白阿俏的意思,馬雜役便未插嘴,只是擔(dān)憂的看著身旁的阿俏。
“我兄長昨兒晚上死在迷途巷那里暗娼的床上了,我爹娘急了,趕過去要拿那暗娼,告她害人。那暗娼卻是半點(diǎn)不害怕,還放狠話說自己又沒下藥什么的,是我兄長自己身子虛,死在那里了。甚至還倒打一耙,要我等將兄長賒了幾日的嫖資給付了……”接下來沒頭沒尾的話再次證明了這個名喚阿俏的女孩子確實(shí)不大會說話,也不太同人打交道,對著溫明棠再次沒頭沒尾的說了一番。
一旁的馬雜役不得已只得打斷了阿俏的話,對溫明棠說道:“溫師傅可聽說過迷途巷?這城里有個地方里頭住了很多暗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