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借的這勢只剩這一根連著的線時,便要考慮這根線一旦被斷開之后的后果了。這原配家中顯然沒有做好這準備。若是我,即便不甘心,想鬧,也要考慮最壞的結(jié)果。所以定是早早就開始布局將生意撤離長安了。屆時,便是鬧的時候出了什么事,十三老爺沒了,郭家想一口吞了自己娘家的家業(yè)也沒那么容易。甚至搞不好,還能反賺幾分郭家的產(chǎn)業(yè)回來。”母親彼時的聲音之中浸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她當早做準備的,而不是在那里瞎鬧。像這般瞎鬧,便容易著了旁人的道,反被人拿捏住了錯處,不止十三老爺沒鬧回來,連整個娘家都要一并賠進去了。”
“她娘家為了借郭家的勢將所有家業(yè)都弄來了長安,有不少還與郭家的鋪子門對著門。這原配一家也委實太過短視了,給點甜頭,便追著跟在郭家屁股后頭跑,一步一步的被那點小道門路的好處引著,帶著所有身家盡數(shù)跑進了郭家的地盤,”楊氏冷冷的說道,“你以為太爺為什么說那原配一家是進了郭家的籠子?也不瞧瞧那原配一家所有基業(yè)眼下都被框進郭家地盤了,連人帶家都在郭家的地盤之上,也敢鬧事撒野?郭家要捏死它比捏死一只螞蟻都容易!”
“要鬧事……記得先跳出籠子?!边@是母親楊氏的教導(dǎo),郭家兄弟除了再次感慨了一番母親聰明,難怪連太爺都這般高看她之外,又將母親的教導(dǎo)盡數(shù)記了下來。雖說這些,自己做起來未必做得好,可開了眼界,有了見識自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左右,要不是生在郭家,托生在母親楊氏的肚子里,有些道理,要他們自己來想,怕是一輩子都參不破的。
心里回想著這幾日被母親楊氏拎到面前的教導(dǎo),人卻已起身向林斐走了過去。他親自前來,兩人自是要上前還禮的。林家的吊唁之禮也同旁家一樣,沒什么不同,只是人卻是親自來了,兩人自是寒暄了一番,問了句“多大點事,哪里需要你親自跑這一趟?”
不說身份了,就說交情……這旁支的十三老爺同林斐更是風馬牛不相及,不曾聽聞有過半點交集。
不過人雖是沒有交集,這十三老爺同林斐手下的案子也算是有些“勉強”的交集的。
“迷途巷,疑似梁衍的事。”林斐沒有廢話,干脆利落的說出了這兩句話,而后目光越過兩人,看向躺在里頭的十三老爺,說道,“雖說暫時瞧不出什么關(guān)系,可到底同迷途巷有關(guān),他這些時日又聽聞一直往迷途巷跑,我午時得空,便過來看看了。”
郭家兄弟恍然,看林斐在看棺槨里穿著壽衣的十三老爺,干脆讓了開來,不擋著他的視線,讓林斐看清里頭的十三老爺。
這十三老爺?shù)乃啦还苁遣皇钦娴氖亲约菏懿蛔⊥兜睦Q,還是里頭夾雜了旁的什么原因,大理寺這等地方辦事總是要講證據(jù)的,而巧的很,他郭家辦事也最是講證據(jù)了。
說這十三老爺是被逼急了自己投的繯,就是他自己投的繯,不管怎么查,找多少仵作過來,這十三老爺?shù)乃蓝际歉筛蓛魞?,一目了然的?
走到棺槨邊看了眼里頭這位據(jù)說癡情的十三老爺,目光落到他頸間投繯留下的勒痕上頓了片刻之后,林斐收回了目光,點頭,對郭家兄弟說道:“聽說是被逼急了,投的繯?”
郭家兄弟點頭,摸了摸鼻子,笑著說道:“先前是家里鬧,死了好多回都沒死成,每次一尋死,都會‘巧合’的被人發(fā)現(xiàn),這些……”兩人朝林斐擠了擠眼,“你懂得,就是不想和離罷了!卻沒想到我這十三叔不喜歡演戲,而是來真的。眼下么……真出了人命,兩家自是免不了爭執(zhí)了。”
“不奇怪。”林斐聽罷之后,又轉(zhuǎn)身問郭家兄弟,“幾時下葬?”
“老規(guī)矩,七日之后唄!”郭家兄弟說道,“我這十三叔又不是那原配一家殺的,是自己投的繯,報不了官。要真是他們動的手,我郭家早去官府報官了,也不會讓我這十三叔這么白白死了。所以眼下也只能日子一到就入土為安了?!?
林斐點了點頭,目光從躺在棺槨之中的十三老爺身上離開,轉(zhuǎn)到了對面勾肩搭背的郭家兄弟身上,而后開口說道:“聽說你二人為這梁衍的死覺得大為暢快,覺得他是‘咒人者反將自己咒死’了。我過來也是要同你二人說一聲,叫你二人心里有個準備,迷途巷死的那具焦尸……不是梁衍。”
這話一出,郭家兄弟便是一驚,兩人詫異道:“怎會?不是有人證嗎?”話才出口,也知道這話委實顯得自己有些不容人了,兩人尷尬的‘咳’了一聲,記起要體面,遂解釋道,“當日那事……你也見了,知曉我二人同他有仇,當然恨不能是他咒人者反被自己咒死了?!眱扇苏f到這里,頓了頓,又道,“就梁衍那副好似天底下都欠了他的模樣,連我兩兄弟都敢出口挑釁,會不會是得罪了不知道什么人,被人殺了,過后又在迷途巷搞了一出戲法,好毀尸滅跡?”
“時間上來不及?!绷朱硴u頭,說道:“我等找了除卻那幾個酒鬼之外最后一個接觸梁衍的債主,算了算梁衍從他那里出來,到走到迷途巷大約要小半個時辰。你等知曉的,他當日折了手,那模樣很是顯眼,走的是哪條路,直至迷途巷附近都能尋到人證,所以知曉他走到那里需用小半個時辰,那幾個酒鬼又不曾磨蹭便直接跑來報官了,我等算計了一下,時辰什么的都對得上。便是梁衍剛走到迷途巷那里就被紅白撞煞嚇死了,而后一把火開始燒,衙門的人趕到時也不至于看到一具已然涼透的焦尸,所以,那焦尸決計不可能是梁衍?!?
“因為旁的都能說謊,唯有時間這等事是做不了假的?!绷朱痴f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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