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見這樣身形碩大的猛禽在長安城里飛,沒有拴著鏈子、關(guān)在籠子里還不算,甚至身旁連跟著的人都沒有,自是讓人害怕的。
如他一般被這突然飛走的猛禽嚇了一跳的人還有不少,過路的行人,甚至路旁擺攤賣餛飩的小攤販主都被駭了一跳,拍著胸脯抱怨道:“哪個貴人養(yǎng)的大鳥?幾時飛過來的都不知道。也不知在那上頭呆多久了,這么突然起飛……可嚇?biāo)廊肆四?!?
周圍抱怨聲不少,林斐的目光則一直落在那猛禽之上,直到猛禽遠去,徹底看不到了,才收回目光,轉(zhuǎn)向被嚇到了的劉元等人,說道:“你等被嚇到也不奇怪,此鳥我幼時跟著祖父入宮時曾經(jīng)見到過一次,是一些西域番僧捕獲來進獻給先帝的。名喚禿鷲,通常在那西域高原之地才能見到,聽聞其以‘尸體與腐肉’為食,長安這里會出現(xiàn)這等鳥確實古怪?!?
聽他提到這鳥“以尸體與腐肉”為食時,一旁還未遠去,被嚇到了的行人更是駭了一跳,待回過神來后,紛紛抱怨了起來“哪個西域來的胡人帶來的這等晦氣怪鳥?雖過兩日便是清明了,可到底今日還不是清明,怎的就放任它在這里亂飛?”
眼見上峰一句細致的解釋將周圍的行人都駭?shù)搅耍瑒⒃热藢σ暳艘谎?,正想說話,卻聽上峰又悠悠道:“西域高原有喪葬習(xí)俗名天葬,這鳥……便常以天葬中的尸體為食?!?
劉元等人:“……”
幾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耳畔又聽自家上峰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方才紀(jì)采買說今年內(nèi)務(wù)衙門送了現(xiàn)成的青團過來,說是宮里皇后娘娘下的命令,由宮里御廚做的,一人能分得兩個,如此……今年公廚當(dāng)不會再做青團了,我等也只能吃些宮里常見的細沙餡青團了?!闭f到最后,語氣中的惋惜傻子都能聽的出來。
還在想著那大鳥以尸體為食畫面的劉元等人:“……”
一時尸體為食,一時青團的,上峰的胃口……是真的好??!不過嫌吃到的青團餡料種類太少這種事于上峰而當(dāng)不算什么要緊的大事吧!
“有溫師傅在,林少卿想吃什么餡料的青團,溫師傅都能做出來?!眲⒃嗣亲?,羨慕的語氣中夾雜了一絲無奈,“不似我家阿嬤,我要敢提吃食上能否多些花樣這等話,怕是要被我家阿嬤拿著那雞毛做的撣子追上來打上幾下才能作罷的了?!?
“便是娶進門做娘子了,也不能想吃什么就讓她做什么?!苯駳q清明,林斐顯然不準(zhǔn)備讓溫明棠在青團上再費什么精力了,他看向路邊不少抱著采摘好的黃、白兩色花草,拎著紙錢等物事往城外方向行去的行人,說道,“今歲清明也就放一日的假,她也要去郊外祭拜她娘親的?!敝劣诩腊轀匦叩氖隆朱硾]有多提。
想也知道,直至如今也沒翻案的溫玄策的尸體待遇明面上而當(dāng)是如所有的,犯了十惡不赦大罪的‘惡人’一般被拉去亂葬崗的。
可……到底是溫玄策。比起尋常的,板上釘釘犯了事的惡人,似溫玄策這等看似‘板上釘釘,實則犯的事內(nèi)有乾坤的‘犯人’的尸體,待有朝一日平反之后,總會有人交出‘私下收斂好’的尸骨,讓其活著的朋友或者親眷幫忙入土為安。
而溫玄策……總之先前他并未查到行刑之后其尸骨被丟去亂葬崗之事,顯然是被什么人偷偷收斂起來了。
……
……
午食過后,拿著兩個分發(fā)到的細沙青團感慨“今年倒是可以偷懶了”的湯圓和阿丙正同溫明棠盤算著今歲清明的這一日假上午一起去郊外祭拜,下午得空再去城里的食肆、鋪子逛逛來著,一個雜役自外頭匆匆跑進來對溫明棠道:“溫師傅,外頭來了一對夫婦有急事找你,他們說自己是開面館的,道你曾在他們那里吃過陽春面與腰花面,只消同你提一嘴兒,你便知曉他們是誰了。”
正同湯圓、阿丙兩人商議著清明當(dāng)日下午行程的溫明棠聞先是一愣,而后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站了起來。
不止她反應(yīng)了過來,湯圓、阿丙兩人亦是一樣,咽了咽口水,記起了這一茬:“那腰花面做的極好吃呢!”
人舌頭的記憶有時并不比人的腦子遜色,尤其是嘗到這等令人印象深刻的味道時更是如此。
溫明棠點了點頭,比起湯圓、阿丙兩人只有腰花面的記憶,她還知道這對夫婦是當(dāng)年溫玄策的舊人,曾在原主年幼的記憶中出現(xiàn)過,過年那會兒,她曾同梁紅巾特意過去走了一趟,得知夫婦兩人之所以離京是溫玄策的安排,還曾叮囑他夫婦新帝登基后便立刻進京。
算算日子,自過年到現(xiàn)在,她與這對夫婦已有一兩個月未見了,也不知這二人怎會突然過來尋她,難道……是溫玄策的安排總算出現(xiàn)了不成?
這般一想,溫明棠匆匆出了大理寺,本以為夫婦二人有什么重要事要說,想將人帶進大理寺說話的,豈料剛跨出大理寺,來到他二人面前,還不待她開口,夫婦二人便迫不及待的對她說道:“溫小姐,我二人……等了這么久,什么都沒等來。”話音未落,眼眶里蓄了許久的眼淚便已簌簌落了下來。
不是什么人都希望看到那無人前來、無事發(fā)生的情形出現(xiàn)的,尤其于等待溫玄策遺命的這對夫婦而更是如此。因為于他們而,那所謂的安排遲遲不來,便意味著溫玄策當(dāng)年的安排出岔子了。
而比那原本的安排出了岔子更令人害怕的,則是安排這一切的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