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司膳聽了她這一句,卻是又不忘補充道:“他們在我這里沒甚面子,我提前與你說一聲,免得你拒絕起來束手束腳的,顧忌我的感受而犯難?!?
這便是兩人多年間的默契了。
所謂知己、好友,自是也會設(shè)身處地的為對方考慮的,不會平白無故的將難處引向好友。
好友是用來交心的,不是用來禍水東引,擋災(zāi)的。
溫明棠聽到這里,再次點頭應(yīng)了一聲。
一旁正在慢條斯理的品茉莉豆?jié){飲子的紀采買看了眼這兩個說話的女子,輕笑了一聲,微微頷首:這般看來,這兩人能在宮里那等滿是爾虞我詐、算計的情形下成為至交好友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沒有再提趙蓮、趙大郎等人的事,趙司膳在這里略略坐了會兒,又提了一下她同張采買的事:“他本是還在同家里僵持著,總算是逼的他那弟弟妹妹出去尋了個活少錢更少的活計了,只是這點錢連養(yǎng)他那弟弟妹妹自己那張嘴都費勁,他自是不滿意的。本是待繼續(xù)僵持下去的,可因著靜太妃此去驪山踏青,他原先因著靜太妃的人沒事找事使絆子丟掉的采買活計估摸著是又能拿回來了。”趙司膳說道,“那位頂上去的采買惹了貪贓的事,被人捅上去了?!?
“近些時日,因貪贓而丟了活計的先前靜太妃一手提拔起來的大小采買、主子不少?!奔o采買這才開口插話進來,先前他們在說話,他一直不曾開過口,他道,“每每換個主子,底下的人都少不得變動。”
“人說‘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趙司膳聞嘆了口氣,頗有幾分感慨的嘆著,“便是換了個陛下,朝堂之上都不見得會換掉那么多人;可這內(nèi)務(wù)衙門做主的一換,短短幾日間,換了多少人了?”
“先時靜太妃上任時這些人也是這么換上來的。”紀采買說道,“看開些便好!”頓了頓,又道,”這般一來,他那弟弟妹妹一見有張采買這個哥哥可仰仗,又要開始混日子了?!?
趙司膳聞也跟著笑了,她道:“他也是這么說的,我也只好勸他寬心些,總比起原來一個子兒都不掙來的好些。這弟弟妹妹混日子得來的銀錢總是能每月自己養(yǎng)自己那張嘴養(yǎng)個十天半個月了?!?
一席話聽的眾人皆跟著笑了起來。
阿丙搖頭笑道:“真是懶漢??!我那二哥算得懶漢了,可比起趙司膳與張采買的家人來,才發(fā)現(xiàn)他竟是如此勤快!每月克扣了些遲到和辦砸事情的銀錢到手的月俸好歹是能養(yǎng)活自己那張嘴了!”
“可張采買的弟弟妹妹雖比阿乙懶些,卻只是懶,不惹事來著?!奔o采買瞥了眼阿丙,說道,“你二哥卻瞧著是個挺會惹事之人?!?
“我大哥與阿爹阿娘他們也都是這么說他的?!卑⒈勎孀煨Φ溃暗浪鞯暮?!”說著又道,“結(jié)果他道他不是惹事是會來事,似那等驟然乍富的富賈都是似他這等會來事之人。”
“還尋出借口來了!”紀采買聽到這里,忍不住搖頭,“五十步笑百步,都是叫人頭疼的角兒!”
“是??!都是叫人頭疼的角兒!我這里還有個趙蓮與我那便宜兄嫂二人呢!”趙司膳也跟著接話道。
溫明棠聽到這里,一面將手里的茉莉豆?jié){飲子遞給趙司膳,一面說道:“好在你與他們不熟!”
一句“好在不熟”的話惹的眾人再次笑了起來。
待笑夠了,紀采買才收了笑,感慨道:“似這等家人親眷還是不熟些來的好,熟了就不客氣了!”
“確實不客氣啊,我二哥還打上湯圓撫恤銀錢的主意了呢!”阿丙吐了吐舌頭,說道,“還是不熟,客氣些的好?!?
眾人又是一陣失笑,待得又閑聊了一會兒,眼看時辰差不多了,趙司膳也起身準備回靖云侯府備暮食了。臨離開前,不忘再三叮囑溫明棠莫用理會那趙大夫婦與趙蓮的那些事。
大理寺公廚這里聊的還算是其樂融融,長安府衙那里便不似大理寺這般了,那氛圍頗為緊張。
……
“大人,我等不告我那親家了!”
還是那佝僂著身形,老態(tài)龍鐘的可憐模樣,劉老漢夫婦吸著鼻子說道:“我等要告那陰辣狠毒的趙氏女趙蓮害我閨女,為爭搶我閨女的正室之位,害了我閨女啊!”夫婦兩人說著便號啕大哭了起來。
面對劉老漢夫婦的嚎哭,長安府尹與林斐不由對視了一眼。
說實話,夫婦二人的這一舉動于他二人而還當真是瞌睡來了枕頭,正想借新嫁娘之事探探背后有沒有這只黃雀,這二人便來了,也算是證實了他二人的猜測。
可雖證實了他二人的猜測,于他二人要辦的事而算是行了個方便??煽粗@一天一個樣的劉老漢夫婦,以及那對著他二人竟還瞞下了這等大事的趙蓮等人,還是叫長安府尹心中憋出了一肚子火。
對方手段百出,這些身處其中,被剝皮吸血而不自知的人,面對官府的詢問竟還有所隱瞞,不是平白為他們官府增添麻煩又是什么?
就似那些鄉(xiāng)紳以百姓為棋子擺了一局殘局,那棋盤中的百姓被擺布的苦不堪,一面要求他們這些父母官相救,另一面面對他們的援手時,卻又有所隱瞞,左右騎墻。一面想逃離那棋盤,一面卻又頻頻回頭看向那些鄉(xiāng)紳,希冀著繼續(xù)留在棋盤上能從那些鄉(xiāng)紳手中得到些許好處。
“墻頭草。”林斐朝臉色難看的長安府尹搖了搖頭,示意他莫要動怒。他淡淡的說道,“也不奇怪!為虎作倀的倀鬼總是會一直觀望著的。即便是被虎驅(qū)使為奴,自身極其難捱,像路過的驅(qū)魔道人求救??蓞s不妨礙這倀鬼一面求人相救,一面繼續(xù)觀望,隨時變換自己的身份與立場的。直到那老虎和驅(qū)魔道人有一方徹底倒下的前一刻,倀鬼還會在那里不停變換著自己的狀紙呢!”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