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王爺。”鳴珂語氣篤定,一筆一筆賬給他算了出來。
“清理廢墟、平整地面,用的是秦指揮使給您安排的那二百人,兩天就干完了?!?
“剩下建房是重頭。木料石料從三十里外采買,運腳費了些。請了八個瓦匠、十二個木匠,連帶小工,按戶包工包料。二十一戶宅院,連帶水井、祠堂、村路,料錢二百二十五兩,工錢七十五兩?!?
“三百兩,正好?!兵Q珂合上冊子,抬眼看向王爺,“按照進(jìn)度,約莫半個月棠家村就能重新建好了。”
謝翊寧一怔,而后也反應(yīng)了過來。
對于他來說,三百兩銀子不算什么。
王府庫房里撥出的流水,動輒以千、萬計。三百兩,不過是宴席上幾壇好酒,或是貴人們的幾件衣裳。
但是對于普通百姓來說,三百兩銀子已經(jīng)是天價。
他想起了棠云麒說過的,他娘去碼頭扛大包、做苦工,拼死拼活干一個月,也就掙二兩銀子,這已經(jīng)是極好的情況了。
尋常五口農(nóng)家,一年到頭,刨去賦稅徭役、口糧種子,能攢下三五兩銀子已是老天開眼。
他再看向柳家行賄的那一千兩銀子,頓時怒從心頭起。
他們這一千兩銀子,能重建多少個村莊了,能夠多少百姓吃飽喝足了。
柳家鏟除,勢必要快。
慢一天,他們這窩蛀蟲,不知又要吸干多少戶人家的血汗,不知又要逼死多少條無辜的性命。
“去,讓邢天海今日兩案一并審理了。本王要看到楊大柱和劉禾生無罪釋放,今日出面的柳家人,必須要入獄。”謝翊寧毫不猶豫地下了命令。
“不要給他們反應(yīng)過來的機(jī)會。這案子審?fù)?,就讓棠先生帶著那些寒門學(xué)子一起去府衙繼續(xù)告。一定告到全青州的百姓都知道?!?
府衙越亂,柳家人越慌,他們才會顧及不上晏逐星。
到時候晏逐星和棠夫人在柳家,才會更容易打聽到有用的消息。
“是?!兵Q珂應(yīng)下,當(dāng)即將他的意思傳到了邢天海的耳朵里。
邢天海后背的官袍瞬間被冷汗浸透,永安王這是要害死他啊。
這哪是讓他審案,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逼他親手把柳家往死里得罪。
但永安王的船,上了就下不來了。
他別無選擇,只得深吸一口氣,抱著視死如歸的悲壯,重重一拍驚堂木:“升堂!帶原告楊大柱、劉禾生,被告柳家二老爺柳承岳!”
楊大柱被帶上來,撲通跪倒,控訴了起來:“青天大老爺!求您要給俺兄弟栓子做主??!”
“他們抓了俺兄弟去那見不得人的搏命窟,逼他跟餓紅了眼的畜生搏命。俺兄弟才十六歲??!”楊大柱說到痛處,幾乎喘不上氣。
“……俺兄弟被咬死之后,他們轉(zhuǎn)頭就誣賴俺兄弟偷了船廠的圖紙!他們根本就不是人!不是人?。 ?
柳承岳眼皮都沒抬一下,語氣淡定:“刁民信口雌黃!楊栓子偷竊船廠楠木,人贓并獲!分明是畏罪潛逃死于意外,與我柳家何干?”
“什么搏命窟?柳家清清白白,根本沒有這種地方!休要在此妖惑眾。”
邢天海手心全是汗,強(qiáng)作鎮(zhèn)定看向第二個原告:“劉禾生,你有何冤情?”
劉禾生臉色發(fā)白,下意識看了一眼站在府衙外伸長脖子的家人。
瞧見他爹用眼神使勁鼓勵他,劉禾生咽了口唾沫,終于鼓起勇氣開口,聲音還有些發(fā)顫:“回大人,小人劉禾生,原是柳家船廠學(xué)徒。去年也被他們強(qiáng)擄去那吃人的搏命窟?!?
“我命大,僥幸從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活了出來,但卻丟了一條胳膊。”
他指著自己空蕩蕩的袖管,越說越悲憤。上公堂的那點緊張此刻全都沒了。
“事后,柳家管事給了我十兩銀子封口,威脅我若敢說出去半個字,就讓我全家死絕。這半年,我像條狗一樣活著,逢人還得說柳家仁義!”
“一派胡!血口噴人!”柳承岳冷笑。
“當(dāng)初是你自己學(xué)藝不精,弄斷了自己的胳膊。虧得柳家每逢十五給你送糧食,結(jié)果竟然養(yǎng)出了你這么一頭白眼狼?!?
邢天海用力拍了一下驚堂木,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肅靜!柳承岳,本官尚未問話于你,休得咆哮公堂?!?
柳承岳眉頭狠狠一擰,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預(yù)感。
姓邢的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收了他們兩千兩銀子,還敢翻臉不認(rèn)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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