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好戲登場。
一個約莫三十出頭皮膚黝黑粗糙的漢子,“噗通”一聲直挺挺跪在了青州府衙門前的青石板上。
“栓子,你死得好冤啊——!”
這一嗓子,瞬間蓋過了府衙東墻外早市傳來的嗡嗡人聲。
趕著驢車的老農(nóng),挑著空魚簍的魚販子,大早上買菜的仆婦,來來往往的人群聽到這動靜,都忍不住湊了過來。
跪著的那漢子,他根本不管什么體面不體面的,哭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青天大老爺,您開開眼吧!柳家草菅人命,求您還俺弟弟一個公道!”
柳家?
草菅人命?
這兩個詞連在一起,瞬間吸引了過多的百姓。
不一會兒,府衙門前就圍起了一圈厚厚的人墻。
衙役還沒出來,圍觀的好事百姓忍不住開口:“大兄弟,你這是咋了?”
跪在地上的漢子頓時接話:“俺是青州柳家船廠學(xué)徒楊栓子的親哥!俺叫楊大柱。俺打北邊三百里外的楊樹屯,一路討飯過來的啊?!?
他沖著府衙門口繼續(xù)哭嚎。
“俺那苦命的兄弟栓子,才十六啊!家里窮,爹娘砸鍋賣鐵送他來青州,就指望著在柳家這大船廠學(xué)門手藝,掙口飯吃,將來能養(yǎng)家。”
“他來了之后,托人給俺們帶了好幾回信,說他在廠子里可勤快了,天不亮就起來掃院子,天黑透了才歇下,就盼著能學(xué)點(diǎn)真本事?!?
“可上個月,突然就沒了信。俺托人打聽,才知道柳家那幫天殺的,硬說俺兄弟偷了他們船廠什么秘造的圖紙,當(dāng)場就給活活打死了?。 ?
他猛地指向衙門大門,手指頭都在哆嗦,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的怒吼在人群里炸開:
“放他娘的狗臭屁!俺兄弟栓子老實(shí)得跟頭牛似的。在家連鄰居家雞窩里的蛋都沒摸過一個。他連自個兒名字都寫不利索,偷圖紙干啥?他偷那玩意兒擦腚都嫌硬!”
“柳家這是睜眼說瞎話!他們明明是故意讓俺兄弟去送死的!”
圍觀人群嗡嗡地議論開了。
“你覺得他說的真的假的?”
“誰知道呢,看他哭得這般傷心,應(yīng)該不是假的吧?”
人群里大多數(shù)人都對楊大柱哭嚎的慘狀產(chǎn)生了同情心。
可偏偏有那不信邪的,扯著嗓子就嚷:
“扯淡!柳家多大的家業(yè),用得著跟個小學(xué)徒過不去?我看啊,準(zhǔn)是錢沒訛夠,跑這兒撒潑來了。”
旁邊立刻有人幫腔,嗓門更大,透著股與有榮焉的勁兒。
“就是!柳家可是咱青州百年的積善之家。逢年過節(jié)施的粥,那都是稠的,還飄著肉星兒。活菩薩一樣的人家,能干這缺德事兒?”
這兩人的話激怒了跪在地上的楊大柱。
他猛地從地上站起來,沖過去揪住剛剛替柳家人說話的那個中年漢子的領(lǐng)口,怒吼道:“活菩薩?我呸!那分明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活閻王?。?!”
他吼聲震得人耳朵嗡嗡響,把周圍所有的嘈雜都壓了下去,
“俺告訴你們,他們船廠招人,壓根兒不是學(xué)什么狗屁造船!那是招人去喂畜生,是送到閻王爺跟前去送死的?!?
他猛地甩開那被嚇懵了的漢子,血紅的眼睛掃過一圈驚疑不定的臉,用盡全身力氣咆哮:
“不信?你們?nèi)ゴ蚵牬蚵?。柳家船廠這幾年,到底病死了多少?失足摔死了多少?偷東西被打死了又有多少?”
楊大柱怒吼聲一聲比一聲高,讓里里外外圍著的人都聽清了。
“天爺啊,他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