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福瑞趕緊點頭,大太陽下,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
其實那次,并沒有瞞住秦放,陽光福利院的操場是泥地,上面一層的灰土,易如走過之后,地上兩行淺淺的歪歪斜斜的腳印,秦放回來后就看見了,說了句:“易如來過了啊?”
面對秦放,顏福瑞沒有那么多避諱:“她……怎么了啊?”
“被砍的?!?
顏福瑞心里咯噔了一聲,他忽然想起了秦放的手臂,但是秦放沒有就這個話題再多說,只是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顏福瑞,記著我的話,多活幾年,我以后隔一陣子,就來看你?!?
說這話時,秦放的眼底不乏寂寞,過去的幾年,他只見過顏福瑞一兩次,平時也不大溝通,直到這趟顏福瑞忽然出事,他才似乎突然明白一個事實。
他的朋友們,是沒有像他一樣長長久久的時間的,這面,見一次就少一次,更何況,顏福瑞本身,已經(jīng)是個顫巍巍的病人了。
秦放決定,至少是每隔半年,就過來看看顏福瑞。
***
可是生活像是一張陰晴不定的臉,不能被計劃,也不能被揣摩——期待中的半年會面在三個月后就告流產(chǎn),顏福瑞下樓梯的時候,腳底一滑,從頂上滾了下來,當(dāng)場休克。
秦放接到diànhuà時是在半夜,聽到這個消息,他好一會都緩不過勁來,機(jī)械地問院長:“多少錢?只要能把人救過來,錢不是問題。”
院長吞吐了好久才告訴他,顏福瑞已經(jīng)搶救過來了,性命是暫時無虞,但是摔下來的時候撞到了后腦,一直沒有醒,醫(yī)生說,可能會一直睡下去。
秦放沉默著掛掉了diànhuà。
雖然再去探望似乎已經(jīng)沒有太大的意義,但是兩天之后,他的車子還是再一次駛進(jìn)了青城地界——路上,有時是易如開車,有時是他開,到市區(qū)時,秦放和衣在后座小睡,感覺是睡著了,腦子里紛亂的很,忽而看見司藤,忽而又看見顏福瑞,都笑著朝他揮揮手,然后在冬日的薄霧之中越走越遠(yuǎn)。
他的朋友們,都選擇了以不同的方式沉睡,這個世上熟人愈來愈少,愈見蕭瑟。
車身一個停頓,秦放從睡夢中醒過來,斜陽透過車窗映在身上,恍惚間竟然不知身在何處,前頭的車窗搖下半扇,易如正出神的朝外看。
孩子們嬉笑打鬧的聲音沸反盈天,這是個幼兒園,秦放沒有打擾易如,兩人就這么靜靜坐著,直到刺耳的上課鈴聲驟然響起,易如才陡然清醒過來,她重新發(fā)動車子,說:“還有半個多小時車程,你要么再睡會?”
***
小朋友們踩著上課鈴聲你推我搡地進(jìn)了huodong教室,各自找了小板凳做好,這節(jié)是游戲課,代課老師清了清嗓子,正要介紹游戲的內(nèi)容,教室的門被推開了。
是班主任林絹老師,她其實年紀(jì)不大,只二十五六歲,但架一副黑框眼鏡,憑添老氣,她說:“孔西竹小朋友,你出來一下。”
小朋友的目光刷的一下,聚焦在后排一個小女孩身上。
她約莫四歲左右,穿呢制的女童小大衣,紅色的靴子,齊劉海,披肩發(fā),頭發(fā)上還夾了個鑲鉆的發(fā)夾,長相相當(dāng)?shù)钠粒谝蝗壕穸稊\的未來花朵中,她很有一點放棄治療的頹廢,整個人蔫蔫地坐在板凳上,還很是讓人不能容忍的弓著腰,兩手籠著袖子——生生把國際范兒的衣著搭配穿出了農(nóng)村老太太窩在墻根曬太陽的風(fēng)采。
聽到老師的話,她懶洋洋站起來,嫌從旁邊走太繞道,斜著眼睛看前排的小朋友:“讓讓,讓讓,老師叫我。”
小朋友們都很乖,拎著板凳貼著屁股給她讓路,她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林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她把教室的門掩上,一臉嚴(yán)肅地看孔西竹:“西西,你知道老師為什么叫你出來嗎?”
“不知道?!?
林絹氣不打一處來:“今天已經(jīng)有三個小朋友報告說你搶他們東西吃了,西西,老師不是說了嗎,東西不夠吃的話,舉手讓生活老師再給,為什么要搶別人的東西吃?這種行為很不好你知道嗎?”
“還有,小朋友說,你還嚇唬她們,說誰告訴老師就要收拾誰,西西,這種……你是跟誰學(xué)的?”
林絹很激動,“這種liumáng行徑”幾個字險些脫口而出。
“跟電視里學(xué)的?!?
這四平八穩(wěn)的調(diào)調(diào),她還有理了這是!
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