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他們孩子,他們的家人都在城外受凍,求自已開開恩,放他們進來,馬上就過年了,一起過年。
這些道理袁應泰都懂。
建奴毀了那么多堡,鐵嶺,撫順,開原,清河,擄走的百姓數(shù)不勝數(shù)。
如今回來了一部分,可這根本就不是好事,大明被奴兒騙了,他們根本就沒想過俯首!
這幾日他眼皮一直跳……
他也努力的重新編戶入冊了,可編戶造冊造不了人心,這些人里有好人,但肯定有壞人,怎么查?
除非把進來的人全都殺了。
可一旦這么干了,遼東的民心就徹底的沒了。
把這些人趕走也不行,一個城如果沒有了百姓,城還有意義么?
后勤誰來呢?
“城外的孩子啊,不是老夫我心狠啊……”
袁應泰的感嘆聲還沒落下,城墻上忽然響起了凄厲的號角聲。
袁應泰沖上哨塔,舉目望去,眼見的景象讓他幾欲昏厥。
在渾河那邊,密密麻麻的騎兵如黑云般壓了過來。
“吹角,吹角,傳我命令,命賀世賢,尤世功牙堂議事,再命探馬速去廣寧衛(wèi),奉集堡調人馬來守城!”
渾河擋住了去路,望著渾河邊那座小山,奴兒喃喃道:
“孩兒們,我說過我會回來的,這一次我回來了,等著,等著我替你們報仇雪恨,等著我拿下沈陽城!”
通樣的地方,建奴又開造橋。
也就一日的工夫,建奴營中大旗再次豎起,望著又沖來的建奴,袁應泰知道,城中要出亂子了。
念頭還沒落下,城里就已經(jīng)開始冒煙了,有人趁亂搶劫了!
與此通時,建奴也到了。
這一次他們準備的非常充分,那密密麻麻的壕溝依舊是用“包衣”的命來填!
待鋪上木板,后面的人就動了。
包裹著松木油脂的草堆被運送到城下,隨著火勢升起,那黑煙直沖天際。
也不知道建奴在里面放了什么,辛辣無比且極其刺眼。
城墻上的明軍被嗆的眼睛都睜不開,別說射箭了,根本就不敢往下看。
“沙土,快,沙土,把滾木運過來,金汁準備,火油不要放了,快快,召集百姓一起來幫忙!”
百姓在召喚下也在往城墻上沖,人群里有人在呼喊。
“拼什么命啊,守不住了,建奴會屠城啊,要我說開城門,主動投降,我們才有活路啊,他們要的……”
亂糟糟的人群沒有人管,謠四起。
待城墻上百姓越來越多的時侯,一伙人對視一眼,突然就朝著升降吊橋的輪盤沖去。
他們很快被射殺,他們雖然死了,但是也點燃了火油!
胳膊粗的麻繩成了火龍……
為了防止風吹日曬,為了讓吊橋上麻繩更加經(jīng)久耐用,守衛(wèi)會涂抹桐油。
如今城墻上的火油被打翻……
麻繩被點燃……
賀世賢臉色大變,怒吼著沖了過來:
“廢物,廢物,吊橋不能放下,不能放下,快,快,滅火,滅火啊......”
火滅了,可那被燒得焦黑的麻繩也傳來輕微的嘣嘣的斷裂聲!
火焰破壞了麻繩,力的均衡點也隨之被破壞,麻繩已經(jīng)是搖搖欲墜了,嘣嘣聲就是不堪重負的斷裂聲。
“城門,快去城門!”
城門這邊已經(jīng)廝殺了起來。
建奴的探子早就在等待這一日了,這一次他們用的計謀和攻破撫順的計謀如出一轍。
內應,內應,還是內應。
當初混到城里的火藥開始堆積,轟的一聲響,賀世賢猛地抬起頭。
吊橋的麻繩斷了,剛才的那一聲轟響就是吊橋落地的轟鳴。
輪盤被巨力掀起,控制輪盤的將士直接被彈到了城墻下,重重地落在賀世賢的面前。
就在這短短的片刻,建奴探子點燃了火藥,數(shù)個呼吸后轟然炸響,一股熱浪順著橋洞噴出。
響聲落罷,厚重的城門就像老頭的牙齒,晃動不停,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城外的喊殺聲響起……
賀世賢深深吸了口氣,撕扯下一塊碎布,將手和刀柄綁在了一起,帶著家丁義無反顧的朝著城門沖去。
袁應泰望著落下的吊橋,望著開始奔襲的建奴騎兵,望著城內的大火.....
此刻的袁應泰知道一切都完了。
就在此刻他想起了余令當初的話,當初余令曾笑著說,袁大人,如果城守不住了怎么辦?
袁應泰想不起自已當初說了什么,但他卻記得余令的話。
“大人,我若是你,若是沈陽守不住了,我就去火藥庫,我一把火扔下去,我寧愿炸了它,我也不能留給敵人!”
袁應泰望著城里的火,望著鋪天蓋地朝著城門涌來的建奴,突然笑了。
“山君啊,你說的對,文人是真的不適合打仗!”
“我也不適合,可我不來有什么辦法呢,總歸有人來讓吧!”
奴仆像是感覺到了什么,他沖了過來,攔住自家老爺?shù)溃?
“老爺,活著,你要活著,走南門,走南門,奴送你去南門......”
袁應泰搖搖頭,撩起衣衫,咬破手指,隨后把記是血跡的衣衫交給了服侍自已多年的老仆。
“活著回去,告訴所有人,讓余山君來!”
守城戰(zhàn)開始了,大明男兒也有不怕死的,在跟建奴鏖戰(zhàn),城門成了血肉磨坊!
“總兵,降卒復叛,西門被人炸開了!”
賀世賢笑了笑,推開家丁,再上沖了過去,這次他沒回來。
和他都是榆林衛(wèi)出來的尤世功大笑著也沖了過去,也沒出來。
一日的工夫不到,沈陽破了!
當探子發(fā)現(xiàn)袁應泰還活著的時侯,努爾哈赤急匆匆的趕來,待看到袁應泰周圍的火藥時,奴兒慌忙往后退。
“先生,你是干吏,大明不重人才,我大金求賢若渴!”
袁應泰笑著搖搖頭:“蠻夷!”
火折子順著臺階滾落,袁應泰笑著閉上了眼。
“沈陽啊,都是我的錯,熊大人,廣寧衛(wèi)要收住??!”
一聲震天巨響,宣告著沈陽的天變了!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