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讀書人嘴里的迂腐。
是一個老父親對兒子的關(guān)愛!
余老爹本不想問,但今日兒子的決斷讓他心驚。
他覺得如果兒子不是讀過書,心里還有圣人教化。
那些婦孺和孩子絕對會被埋到長安城。
他怕兒子殺戮太多心性變了。
他是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他知道,一旦一個人輕視性命,那這個人就離死不遠了。
余令聞也充記了歉意,因為那一把火后他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在草原兒子也不知道殺了多少,兒子只是氣不過在那里放了一把火,朝廷說殺了二千多,牛羊無數(shù)!”
余老爹聞猛地一哆嗦。
就算邊軍讓事喜歡虛報戰(zhàn)功,但這件事和他們沒關(guān)系,報再多功勞也不是他們的。
也就是說事實可能真的就那么多。
“這么多!”
聽著老爹的喃喃自語,余令趕緊地道:
“爹,真不是孩兒是個嗜殺之人,就像今日一樣,我們不狠點,他們會放過我們么?
你想想天津衛(wèi)?!?
“孩兒狠也不是心里愿意,孩兒就是想通過這件事給所有人立一個規(guī)矩,敢對長安百姓出手的人都得死!”
“爹,渭水村的人全死了,都是這些人殺得。
你想,若是咱們不抵抗,他們?nèi)羰莵淼搅嗽蹅兗摇?
余老爹猛的打了個寒顫。
他想到了天津衛(wèi)。
想到那些人沖擊員外的高墻大院。
余員外不敢想,若不是自已的兒子組織反抗。
若是這群人來到自已的家。
悶悶,小柿子,小霖,她們這些未出閣的小娘子會經(jīng)歷什么。
想當年劉汝國在湖廣蘄州一帶造反,自已跟著大軍去平叛。
自已也整整用了四五年才敢正視當年見到的一切。
一處大院,女子的腿耷拉在門檻上。
金光,谷道被人拿刀子攪得稀爛……
殺人不過頭點地,可這把人往死里糟蹋算什么啊......
牲口也不會如此殘忍。
但,這就是流寇,他們活不下去。
所過之處別人也別想好活。
不是所有的員外都是壞人,也不是所有的員外都為富不仁。
可他們子女遭遇的,比那些被金朝擄走的公主、妃嬪還慘……
老爹深深吸了口氣,然后再緩緩?fù)鲁觥?
他不敢想這群人進到自已家,自已的女兒會面臨什么……
“兒啊,你別往心里去,爹沒有覺得不對,爹就是害怕……”
見久久無聲,余老爹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已的兒子已經(jīng)睡著了。
輕輕地給兒子擺了一個舒服的睡姿,余老爹直起腰喃喃道:
“爹就是害怕這些殺孽會算在你的頭上!
不過兒啊你也別擔心,爹現(xiàn)在就去上香,給祖宗通個氣,給神佛好好的說一下。”
“我去找南無地藏王菩薩,以殺止殺,善惡不相。
兒,爹不是糊涂的人,爹心里其實什么都清楚……”
門關(guān)上了,余令慢慢的睜開了眼睛,輕輕嘆了口氣:
“爹,人不會總活在陽光下,總會有陰影的時侯,你就好好的當個好心的善員外,惡事不能臟了你的手……”
長安從夜色里走過,迎接著新的一天。
數(shù)輛馬車坐船過了風陵渡。
南宮睜開迷迷瞪瞪的眼睛,望著熟悉的關(guān)中,長長吐了一口氣……
“終于到了!”
顧全笑了笑,望著身邊風塵仆仆的蘇堤忍不住打趣道:
“來了這邊,米飯就少了,頓頓是面食,蘇大人怕是得難受一段時間!”
“這沒啥,在河南府我也是吃的面!”
顧全點了點頭,他此時就是想快些回到別院,好好的洗個澡,好好的睡一覺。
最后去找余令諞一會兒。
太陽升到頭頂,南宮別院到了。
望著亂糟糟的別院,望著被連根拔起的綠植,望著大門上消失不見的銅釘。
顧全覺得自已腦子炸了。
聽到響動,在屋里收拾的肖五和王輔臣等人跑了出來。
見屋里來人,蘇堤以為是賊人沒走,拔刀就沖了上去。
剛沖上臺階,人就飛了下來,在地磚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劃痕。
王輔臣抱著被賊人拆掉的大門,沒好氣道:
“你這漢子講不講理,還好我身子不爽利,不然今日你就死了!”
蘇堤駭然地望著臺階上抱著門的漢子。
他心里清楚,這個漢子沒說大話,那一刻他收勁了,不然自已真的被門給扇死了。
這他娘是什么怪胎,幾十斤的棗木門抬手就扇。
這還是人?
這還是他身子不爽利?
沈毅面色陰沉的走了進來。
他看到手拿掃把的肖五,看到了端著木盆的吳秀忠,他明白這些人不是賊人。
“怎么了?”
肖五趕緊跑過去道:
“南宮啊,你可算來了,你不知道么,昨日賊寇來了,小梨園死了,被糟蹋死的,我和小忠昨夜來給埋的!”
肖五的一句南宮讓吳秀忠腿肚子有點發(fā)軟。
真是傻子不怕死,南宮是外人能叫的么,還是這個口氣。
肖五放下掃把,繼續(xù)道:
“她就在后山,我建議你別看,太慘了,胸口的兩坨肉都被人割了,身子被人脫的光溜溜的,全是手爪子印……”
“賊寇?”
見南宮的怒火有些忍不住了,吳秀忠怕肖五說不清楚,趕緊上前,把事情從頭到尾的講了一遍。
“好啊,好哇,衛(wèi)所的人是真的好。
賊人殺退了他們?nèi)藖砹?,巡視忘了,哨衛(wèi)忘了,賊人都摸到長安了他們都不知道!”
“每年要錢的時侯比誰都積極,賊人摸到家門口了都不知道......”
沈毅深吸一口氣,笑道:
“咱家就晚來了幾日,誰料,家都沒了。
有意思,有意思,那豈不是說我這家里專門給萬歲爺準備的一萬兩銀子也沒了?”
望著笑盈盈的南宮,王輔臣覺得渾身發(fā)涼。
這個人太邪了,邪的渾身冒寒氣。
王輔臣努力的想了一下一萬兩銀子是多少,有多重,該擺放在哪里。
算清楚之后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完蛋了,衛(wèi)所要被訛死了。
“全!”
“爺,您說!”
“去一趟武功衛(wèi)所,讓所有千戶過來,咱家要問問他們脖子上有幾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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