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哥的性格,自然是不會被這樣輕易擺布,黎嘉駿雖然算準(zhǔn)了他不會拿這件糟心事去煩老爹,但難保他不拿這件糟心事來折騰陳學(xué)曦。
所以她辦了一件很無恥的事情,這里訴了苦,趁他進房間的工夫,沖下樓就打電話找維榮,非常老實的和他這么一通講。
維榮已經(jīng)被她煩得沒辦法了,只能答應(yīng)今天有黎家人找他就一律不見,順便咬牙切齒的表示他明天也要出去辦事,反正這兩天是見不到人了。
最關(guān)鍵的說完,黎嘉駿就聽到了大哥下樓的聲音,她當(dāng)然不能立刻掛電話,這就轉(zhuǎn)移話題問:“話說你夫人是怎么找來的啊,太厲害了吧?!?
維榮哼了一聲:“我對頭,就想惡心我一下,偏那婆娘蠢,我說的她都不信,別人說的她都信?!?
“這不是緊張你嗎,好事兒!”
“行了,演的差不多了,掛了,要繼續(xù)你自便吧?!闭f罷,維榮啪的掛了電話。
黎嘉駿果真自顧自在那頭“那你注意身體啊”“我哥的事還要勞您多上心”這般巴拉巴拉說了一通,才掛了電話。
大哥走到身邊:“跟誰打電話?!?
“報社一朋友?!崩杓悟E面不改色。
“我讓陳學(xué)曦這就拿了名帖先去拜訪一下,如果聯(lián)系上了,我便能直接去趕那班船。”大哥揉了揉太陽穴,“手心手背都是肉……”
黎嘉駿縮了縮脖子。
“真想把手給剁了?!?
……怪不得她想縮脖子。
然而,正直的男神有時候也是敵不過他信任的心機表的。
黎嘉駿大概平時蠢萌的時候多了,偶爾算計那么一回,大哥絲毫沒有起疑心,等陳學(xué)曦回電說軍統(tǒng)那邊不理人時,他已經(jīng)快趕不上船了,顯然,這讓他很是憋悶,可又不能朝目測同樣無辜的妹子發(fā)火,只能一臉晦氣的整裝出門,親自上陣了,還留了話,今晚估計是不會回來了。
“老大不是說要出遠(yuǎn)門嗎,怎么什么都沒帶就走了?”外頭閑逛的老爹進門就問。
黎嘉駿心里一陣憋悶,騙人的感覺并不好,更可怕的是還要一遍一遍的騙,可沒有辦法,她只能繼續(xù)下去,正要回答,卻是不知什么時候走到樓梯上的大嫂搶答了:“爹,他臨時有些事兒脫不開身,換了一班船?!?
“嗯?!崩系烈髁艘幌?,表情自然是不好的,他粗聲道,“老大媳婦,你給他打電話,有什么事讓學(xué)曦辦,辦不好找我,讓他找老二要緊,不能耽擱了。”
“誒,我這就去?!贝笊┐嗦晳?yīng)了,看了黎嘉駿一眼。
黎嘉駿心有靈犀的跟著她進了書房,她正在想怎么誑大嫂不要打電話,卻見大嫂放下了原本擱在手臂上的大哥的外套,又走出房間,對她說了句:“來啊?!?
她一頭霧水的跟上去,直接跟進了自己的房間,眼見著大嫂的眼神就在房里逡巡著。
她心一跳,艾瑪,自己的行李包就藏床底呢!
剛這么想著,大嫂唰一彎腰,手一伸就從床底拉出了雙肩包。
“額……”該說什么來著。
大嫂拉出了包,包很重,她坐在床邊,輕輕的喘著氣。
兩人一坐一站,沉默著。
許久,大嫂又站起來,她垂著眼,拉開了雙肩包:“都整理好了嗎?看你這圓鼓鼓的,我再幫你整整吧。”
她都知道……
黎嘉駿定了定神,她先回頭鎖上門,再笑著上前蹲下,和大嫂一道把里面的東西一樣一樣取出來,她理的時候確實急了,若是再規(guī)整規(guī)整,還能再放不少東西。
兩人繼續(xù)沉默,把衣服褲子一件件卷起來,堆成一堆,塞進一個布袋,接著是一些必需品,全部塞進一個搪瓷飯盒里,這個飯盒就是個扁圓柱體,一長一短兩個正好合上,平時就兼任了茶杯湯鍋牙刷杯各種。
其實能放的東西本就不多,這么塞著還有挺大一塊空出。
大嫂站起來走出去,又拎了一個布袋子回來,她從里面掏出好幾張油紙,將衣服本子什么的都包了起來,然后又拿出了一個皮盒子,竟然是一只照相機!
“原是家里準(zhǔn)備你生日送的,原先那只聽說不靈了,我就擅自做主,給你拿來了?!贝笊⑾鄼C塞給她,“我也不懂你們拍照片的是不是到手就會用,你那樣聰明,應(yīng)該是沒什么大礙的?!?
黎嘉駿接過相機,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是一只祿來弗萊相機,同產(chǎn)自德國,它在后世名聲不響,但在現(xiàn)在卻與徠卡不相上下,全因它獨領(lǐng)風(fēng)騷的雙鏡反光技術(shù)。沒錯,這只相機有上下兩個鏡頭!
它的設(shè)計是現(xiàn)在很大眾的長方體,相比之下她原先那只徠卡就超前太多,可徠卡這樣的機型在百年后會被各種替代,但祿來弗萊的雙鏡頭經(jīng)歷了百年被抄襲仍然無法被超越,在現(xiàn)代拿它的雙鏡機已經(jīng)成了裝逼中的戰(zhàn)斗機,比□□短炮或者復(fù)古相機還要吸引人眼球。
然而等不到那時候了,祿來弗萊的雙鏡機在她那個年代已經(jīng)停產(chǎn)。
為什么明明在那時只是門外漢的她會知道這個照相機界的隱世高手,全因她以前曾經(jīng)親眼見過一個!當(dāng)年她從儲存室挖出來的時候,簡直被這個長了兩個鏡頭的照相機刷新了世界觀,雖然那時因為保存不當(dāng)已經(jīng)不能用了,可還是讓她記憶猶新。
她拿著照相機簡直要熱淚盈眶,當(dāng)初她心痛這個相機保存不利,以為是老爹造的孽,下意識的去找他算賬,老爹一臉茫然的承認(rèn)了,現(xiàn)在想想,如果這是老娘從外公那兒弄來的,想到她以后要去找外公的小愿望,莫非家里那個舊相機就是她手里這只?!
媽呀,她的歷史觀要被重組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會好好的?一直到見到外公?
她拿著這個相機,就這么抖著,各種情緒翻涌,眼淚掉下來。
“嘉駿,怎么了?哭什么,聽說你原先那樣的實在買不著,這兒也找不到可以修那個機子的師傅,你哥他們商量了很久,才決定買了這個的,你大哥囑咐我,說如果你生日的時候他還沒回來,就我們送你,我想著……”大嫂吸了口氣,“你就,拿著吧。”
黎嘉駿沒敢說徠卡她會,這個祿來弗萊她是真不會,但想著怎么都不至于不會用,她便點頭,打開看看,發(fā)現(xiàn)膠卷可以通用,就連著自己存的一些空膠卷也放了進去。
大嫂嘆口氣,又把相機拿出來,包上了油紙,再放回去,黎嘉駿埋頭點著東西,冷不丁頭頂忽然掉了一滴水,緊接著,眼前的油紙包就滴答一下出了個水印。
她抬頭,正看到大嫂在擦眼淚。
“嘉駿?!彼煅手澳銜粫床黄鹞??”
黎嘉駿怔愣了一下,恍然明白了一點什么,可就這么一遲疑,卻讓大嫂的眼淚跟決堤了一樣嘩啦啦往下掉。
她也不說話,無聲的哭著,哭了許久,才像給自己下了命令似的,猛地一收,連著喘了幾口氣,硬生生逼自己冷靜了下來。
“你,船票備好了?”她啞聲問。
“嗯,明日中午的?!?
她點點頭,又從布袋里掏出東西來,一個巴掌大的綢布袋子里裝了滿滿一袋小金珠子,串成一串:“這是我熔了自己的首飾打的,反正也用不上,現(xiàn)在外頭不知道錢管不管用,這金銀肯定是管用的,你常穿的小背心給我一件,我給你縫在最里面。”
黎嘉駿茫然的掏出一件比較結(jié)實的厚背心遞過去,大嫂利落的拿出針線,扯了件舊衣服開始縫暗袋。
大嫂手里縫著,下巴朝布袋努了努:“里邊還有,都是你的?!?
黎嘉駿上去扯開布袋看,里面幾乎什么都有,一把手搶,一盒子彈,手搶比當(dāng)初大哥二哥給的還嬌小,能放進口袋。
“那原本是你大哥要帶走的,我挪來給你了?!?
“哦?!崩杓悟E還是木然的應(yīng)著,她覺得情景挺詭異,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哇,連姜糖都有!”
“這個啊,我和金禾琢磨出來的,差不多全是生姜了,天冷下來了,就算沒大用,泡水口服都可以,可辣了。”
“好好好!”黎嘉駿喜滋滋的,把姜糖連著藥包一起放大包里,上了外頭這些都是奢侈品,輕易不能用來當(dāng)享受。
緊接著又是一些小刀之類的東西,也都被歸置好了,大嫂手快,她幾件備用背心都縫了結(jié)實的暗袋,可以扣紐扣,防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