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dá)北京已經(jīng)是上車的四天后了,在這么一個逼仄的環(huán)境中折騰那么多天真心是虐,所有人都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下了車,萎靡得像是從刑訊室里出來的一樣。
出關(guān)的路上并不順暢,沿途不再允許人下車透氣,原因很簡單,山海關(guān)還在戰(zhàn)區(qū)。
雖然火車站被日軍控制著,可是長城以外沿線還潛伏著眾多東北軍,這些都是當(dāng)初九一八后幾乎帶著完整的力量撤到山海關(guān)沿線的。
幾天功夫轉(zhuǎn)守為攻,正房變小三,想想現(xiàn)在東北軍背長城一戰(zhàn)還被千夫所指的憋屈,黎嘉駿就胸悶的慌。
大哥極有可能和她擦肩而過了。
更萎靡了。
不過眼下不容她去感懷這些,她站在火車站中四面望,不由自主的“哇喔”了一聲。
這個北京火車站還真是有點(diǎn)國際范兒的,她說不出這是什么式樣的建筑,純西式倒是真的,里面恢弘大氣人來人往,站在外面回頭看,白墻穹頂還有鐘塔,相比一些圖片上看到的西方名教堂還要華麗。
現(xiàn)在它還不叫北平站,叫前門火車站,現(xiàn)代肯定沒了,因?yàn)檫@個站就在市中心,為什么她一個外地人知道這兒是市中心,因?yàn)檎龑χ?,就是紫禁城?
我滴娘,紫禁城啊!
上輩子她差不多可以說是沒到過北京的。她在秦皇島度假完,卻得知家鄉(xiāng)有臺風(fēng)飛機(jī)停飛,不得以只能到北京轉(zhuǎn)坐高鐵,這才用半天的時間飛奔去圍觀了地壇和晚上的*。
在見了*后,她下決心有機(jī)會一定要好好來一次北京……那兒巡邏的儀仗兵哥哥全是九頭身大長腿,晚上那會兒完全不夠看(﹃)。
……然后因?yàn)榍宕┑姆簽E,她對紫禁城其實(shí)完全沒啥興趣……
結(jié)果現(xiàn)在好像紫禁城是開放參觀的,里面還沒被搬空……可九頭身兵哥哥一個都木有……歷史對花癡的打擊真是毫不留情?。?
人類進(jìn)化真的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穿越至今也有兩年了,她生活的層次并不低,但是九頭身寬肩窄背的模特身材大帥哥還真是沒見到……大哥二哥什么的其實(shí)還不夠看。
真?zhèn)?,需要洗一下審美了,否則嫁不出去啊!這么想著,她瞪著雙死魚眼望了望一旁站直了只比她高半個頭的蔡小盆友,捂了捂眼睛。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偷偷鄙視了的蔡廷祿除了比較思念父母,狀態(tài)倒是比黎嘉駿好得多,他自己行李不多,就忙前忙后的幫著她提箱子叫車,火車站門口有不少黃包車夫等著,看他倆出去,就有一個拉著車上來了:“二位去哪?。俊?
“黎……”蔡廷祿卡殼了,“地址呢?”
黎嘉駿也卡殼了,低頭掏筆記:“哦等下……”
黃包車夫一聽黎,表情就很奇怪:“東廠胡同那個?”
“噗!東廠?”黎嘉駿翻著筆記本噴笑,“有沒有西廠?”
“夫人真逗,我說的是黎大帥的公館,您這一身氣派,又姓黎,小的當(dāng)然這么想了,”黃包車夫笑著甩手,“兩位去哪呀?”
“哦,南鑼鼓巷233號?!崩杓悟E看完,一頓,問,“你喊我什么?”
“夫人上車?”車夫笑著往旁邊伸手。
“……”黎嘉駿看了看蔡廷祿,他臉通紅,放下皮箱撓頭,忍不住就笑了,“問下,遠(yuǎn)嗎?”
“遠(yuǎn)??!”車夫道,語氣可篤定,“特別遠(yuǎn)!”
黎嘉駿很無奈,要看這個車夫在前頭跑很遠(yuǎn)的路還真是個煎熬的事兒……她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圣母,可上回沒辦法坐了一次黃包車,車轱轆咕嚕咕嚕轉(zhuǎn),那車夫就在前面吭哧吭哧跑,為了省力,整個人得往前傾,所以一路他都沒直起腰來,她那時候就感覺特別坐如針氈,看不下去。
可人家就以這個為生……
她看了看后面還在源源不斷走出來的人,拿起行李退后兩步:“這樣吧,師傅,我不坐了,您快去找別人吧。”說罷,她往旁邊溜溜達(dá)達(dá)走了。
黃包車夫也就那么愣了一下,轉(zhuǎn)頭就去找新客戶了,蔡廷祿一頭霧水的跟上來,很著急的接過黎嘉駿手里的行李箱:“怎么不坐了,車夫說很遠(yuǎn)啊?!?
“對哦?!崩杓悟E打了個響指,隨便扯了個路人端起一臉笑,問,“大哥,請問南鑼鼓巷哪兒走啊,多遠(yuǎn)?”
“遠(yuǎn)?”被問到的馬褂大叔一臉驚訝,轉(zhuǎn)而悠悠道,“這個遠(yuǎn)嘛,也遠(yuǎn),要穿過整個紫禁城,說不遠(yuǎn)嘛,也很近,過一段宮墻,就是嘍?!?
黎嘉駿心里模擬出一個百度地圖一瞧,頓時囧了,敢情才沒多點(diǎn)兒路啊,那車夫一副要走到天邊的樣子,她果然是活回去了,黑車司機(jī)又不是時代特產(chǎn),這個反派npc職業(yè)簡直擁有最悠久歷史和最廣泛地域分布??!小看這年代的奸詐值了。
“多謝大哥了?!崩杓悟E道了謝,向著路人大哥指的方向就開始走,蔡小盆友似乎也明白了,窘著張臉也走上來。
“誒等等等等!”那路人大哥雙手插在袖子里顛顛兒的追上來,“你們不是要走吧!”
“是啊,不就一個紫禁城的長度么?”
“嘿喲,你也知道是紫禁城的程度???你知道紫禁城多長么?”路人大哥伸出兩根手指瞪大眼,“少說二里路??!是說走就走的嗎?那可是紫禁城啊!不是什么法蘭西盧浮宮美利堅(jiān)白宮!小看紫禁城論以前是對皇上的大不敬,”他說著還朝遠(yuǎn)處紅色的宮墻抱抱拳,“論現(xiàn)在可是對小姑娘你自個兒的腦子大不敬?。 ?
黎嘉駿笑得合不攏嘴:“大哥您見過盧浮宮和白宮?。俊?
“得嘞,咱可是皇城根兒的人,什么不知道?。俊甭啡舜蟾缬职央p手插進(jìn)袖子,鼻孔朝天哼了一聲。
怎么辦笑得停不下來:“大哥您平時都那么逗么?!”
大哥一瞪眼:“怎么,你以為大哥我逗你玩兒?那成成成,您走,慢走類,不送!”
“別氣啊大哥,我這不土包子一個,剛來,想走走看看么,我剛才瞧著那大宮墻,我老激動了!這么壯觀的地兒,一輩子能見幾回啊,看一眼少一眼吶,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大哥認(rèn)同的點(diǎn)頭:“倒是這么個理兒,那妹子你悠著點(diǎn)兒走,路上有賣吃的,往里走點(diǎn)兒右邊那家的萍姐果脯味兒最正!”說罷,悠悠的走了。
黎嘉駿又站原地笑了一會兒,想起剛才路人大哥的話,突然愣了一下,然后低頭算了算:“乖乖,2里,快一千米啦,這這這……也就兩站路嘛,好吧,還行?!?
她走了兩步,忽然想起蔡廷祿還跟著她,回頭道:“我打算走過去噠,你不是要直接去學(xué)校嗎?”
蔡廷祿搖搖頭:“我不急,把你送上車還好,既然是走,那更要送了?!?
黎嘉駿上下看他:“小哥你那么可愛,相比之下你比較危險吧!”
“黎嘉駿!你嫁不出去的!”蔡廷祿氣得口不擇。
“……好惡毒。”捂胸,“壯士求保護(hù)!”
“哼(唧)!”
此時北平完全沒有戰(zhàn)爭的陰影,藍(lán)天,白云,綠樹……關(guān)外的風(fēng)起云涌硝煙烽火都好像是一場夢,兩人沿著皇城的墻根兒走著,途中遇到的人都表情平靜松弛,甚至有愉悅輕快的,他們腳步松快,著急走的都只往前看不像身后有鬼追,不著急的則優(yōu)哉游哉,像剛才那個路人大哥一樣和沿途開店的熟人閑聊嘮嗑。
黎嘉駿看著周圍的人,眼神幾乎是羨慕的,春天的北平陽光略暖,也全沒有什么沙塵暴,清新的空氣和環(huán)境讓她忍不住長長的嘆口氣,和蔡廷祿不經(jīng)意地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溫和的笑意和酸澀。
我們都有最重要的人還留在那。
置身在這,心里總感覺壓著點(diǎn)兒什么,雖不至于說背叛了誰誰誰,但眼前的一切沒有誰來分享,什么積極情緒都好像缺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