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遞敲擊(5k大更)
“……”
趙福生眉頭一皺。
“糟了。”
張傳世見她神情不善,意識到自己太過得意,連忙收斂心神,說道:
“從前天晌午大人與大小范一起乘車離開萬安縣后,縣里的天色早早就黑了?!?
這會兒是八月初,白天的時間長,夜里時間短,不到戌時是不會天黑的。
可前天才剛酉時中,天色逐漸就黑下來了。
眾人當時覺得有些不安。
但想想近來萬安縣沒有厲鬼出沒,之前要飯胡同的鬼禍才剛過去不久,哪有可能這么倒霉,鎮(zhèn)魔司的令司前腳一走,后腳立即就鬧鬼案了?
鬼又沒有智商,不可能知道趙福生離城才對。
這樣一想,大家便沒將天黑放在心上。
不過張傳世覺得有些不安,當天連夜收拾了東西從對面的棺材鋪子搬入了鎮(zhèn)魔司中。
不知為什么,他總覺得像是有大事發(fā)生。
果不其然,當天夜里他聽到了‘哐哐鐺鐺’的敲擊聲。
“有人來鎮(zhèn)魔司敲門?”
趙福生問。
這會兒龐知縣緩過氣來了,搖頭:
“不止是鎮(zhèn)魔司,我也聽到了敲擊聲。”
張傳世話說到一半,又被他搶了先,心中有些不快,怏怏的瞪了這瘦知縣一眼,沒好氣的道:
“我正說著呢——”
“誰說不是一樣的?”趙福生曲指敲了兩下桌子。
“那怎么一樣?功勞都給他搶去了……”張傳世開始還聲音大,后面見趙福生冷冷看他,頓時識趣住嘴。
趙福生不和他貧嘴,而是看向其他人。
只見城中大小官員、鄉(xiāng)紳及富人俱都面現(xiàn)驚惶之色,顯然這敲擊聲有鬼。
她問:
“你們也聽到了?”
“聽到了?!?
眾人異口同聲,都齊齊點頭。
這數(shù)十來人同時開口,震得屋里房梁都‘嗡嗡’作響,外間的雜役也忐忑不安的探頭來看,顯然所有人都很關(guān)心這件事。
“于維德你來說?!?
趙福生再度點名于維德。
老鄉(xiāng)紳顫巍巍的拄著拐杖出列,說道:
“回大人的話,我人老了,瞌睡不多,前天夜里好不容易打了個盹,突然半夜半醒間,似是聽到了‘哐哐’的鑿擊聲。”
他提起前夜的事,仍覺得恐懼,脖子上肉眼可見的浮出雞皮疙瘩,聲音也變了調(diào)子。
“我當時以為哪個下人不懂事,夜半三更還敲得‘哐哐’響,吵得人不得安寧?!?
于維德本來就不易入睡,這會兒一被吵醒更是火冒三丈,連忙起身喚了人來,要將這夜半亂敲的仆人找出讓他吃個教訓。
哪知查了半晌,卻根本沒有找到敲擊的人。
而在這期間,敲擊聲一刻都沒有停過。
“不瞞大人說,我真是被那聲音吵得眼脹頭疼,眼珠子都要爆掉似的,脾氣也越發(fā)火爆難忍?!?
趙福生點了點頭:
“受到厲鬼的鬼域影響后,極有可能出現(xiàn)心煩意亂的不安癥狀。”
這一點是她從前人記錄的卷宗之中得知的。
而人的恐懼有時隱藏得很深,又因自尊的緣故無法順利宣泄,便有可能化為怒火,脾氣變得古怪至極。
于維德聽她這樣一說,忙不迭的點頭:
“大人說得極是?!?
“之后呢?”
趙福生連忙問起鬼禍相關(guān)線索。
“之后我越想越氣,覺得這些下人陽奉陰違,我猜是這些刁奴見我老邁,莫非是想欺我不成?”
他這樣一想,便不肯善罷甘休,連夜讓人將所有家人、奴仆一并叫來于家正堂。
當時讓家里管事整理名冊,挨個點名。
“我要看看,是誰敢半夜敲擊,在將我吵醒的情況下還敢敲鑿東西?!庇诰S德提起當時的情景,不知是不是受鬼禍影響,他說話時胡須顫動,還有些生氣的樣子。
“那你最后可找到了端倪?”
趙福生順口問了一句。
她話是這樣問,實際心中已經(jīng)有數(shù)了。
龐知縣已經(jīng)將最后的答案早就說出來了,此時問話只是了解案子詳情。
她話音一落,于維德的臉色大變,搖頭:
“大人想必也料到了,我全家老小一并都被招來正堂前了,挨個點名后,發(fā)現(xiàn)所有人全都在正堂前,哪怕就是家中襁褓中的曾孫都被抱來了,沒有人敲擊!”
而當時鑿擊聲并沒有停止。
“我當時沒往鬼案上想,又猜是不是外間有人敲東西,興許是夜里安靜,聲音便傳得又響又遠,傳入了我于家的宅子。”
可于維德是萬安縣有名的鄉(xiāng)紳。
他的宅子很大,左鄰右舍隔了很遠,照理來說就是有響動也不應(yīng)該傳這樣遠。
除了夜里聲音傳得又遠又響之外,唯一的可能就是厲鬼作祟。
當時眾人還沒有想到這里。
于家人便打了燈籠出去尋,方圓數(shù)里走了一圈,都沒有見到有敲擊者,但那敲擊聲卻沒有停。
于維德說到此處,不知想起了什么,恐懼得雙股顫顫,求助似的看向龐知縣。
龐知縣接到他求助似的神情,連忙上前一步:
“接下來的事,不如讓我來說。”
“你說。”趙福生點點頭首肯。
“于老爺家的情況,也和我府衙差不多?!?
“那會兒我還在整理卷宗,沒有入睡?!饼嬛h說到這里,吞了口唾沫。
他近來因為趙福生坐鎮(zhèn)萬安縣,感到心安的緣故,又多了管理縣中庶務(wù)的動力,每天很樂意加班加點的干活,不到夜深人靜不肯歇息。
當時敲擊聲響起時,他的夫人正好端了宵夜過來勸他,說是夜涼霧水重,怕他熬夜傷了身,讓他早些歇息。
龐知縣與夫人是青梅竹馬,兩人夫妻多年,很是恩愛。
他前往萬安縣上任時,父母、子女及孫輩俱留帝京,只有妻子陪他前來,深怕他一人孤寂。
當時接了湯水后,他就笑道:
“我想將縣里庶務(wù)打理好,為趙大人做好后勤,減免她煩心事,只要專心辦鬼案,保我萬安縣平安就行?!?
他來萬安縣上任的時間還不到兩年,曾與上一任令司趙啟明打過交道。
每當迫不得已與趙啟明見面時,他都感到害怕,像是在與活死人對話似的。
龐知縣是親眼見到趙啟明脾氣從一開始的溫潤變得陰晴不定,最終身上再不見半分活人氣,只剩狠戾與陰毒。
凡是鎮(zhèn)魔司府衙內(nèi)的雜役若讓他不順心的,就會被他殺死。
人人與他打交道都提心吊膽,龐知縣也如履薄冰。
可就是這樣的生活也好景不長,隨著趙啟明一死,萬安縣的鎮(zhèn)魔司陷入鬼案之中,而隨著萬安縣鎮(zhèn)魔司一并淪陷的,是各地鬼案頻發(fā)。
龐知縣那時以為自己必死無疑。
當?shù)劓?zhèn)魔司一倒,朝廷又不再支援這里,這個縣遲早會變成鬼城。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趙福生異軍突起,對龐知縣來說無疑是絕望之中的救命浮萍。
他甚至爆發(fā)出了少年時期才有的精力與動力,每天辛勤處理公務(wù),半點兒不敢松懈。
這種情況下,妻子了解他心意,也不敢多勸。
兩夫妻說了會兒話,那‘哐哐’的敲擊聲卻不絕于耳。
龐知縣開始以為哪里臨時打敲兩下。
雖說夜里突兀,但興許敲擊的人知趣,打幾下就知道停止。
哪知他們夫妻講了一刻來鐘,聲音卻一刻都沒停過。
他一聽這敲擊聲心煩意亂,擔憂那公務(wù)堆積。
當著妻子的面他就抱怨:
“我原本想趁大人出縣辦事,將一些庶務(wù)整理一下,這樣敲著,怎么辦得了公呢?”
以往溫柔賢淑的龐夫人此時顯出異樣的焦躁,她一聽龐知縣這話,勃然大怒:
“你說得對。夜半三更,不知哪個膽大的敢這樣做,反了天了!”
龐夫人臉色含霜:
“你放心,這個事情我去解決,定要找出刁奴?!?
說完,她怒氣沖沖離去。
當然,最終的結(jié)果與于維德一樣。
龐夫人大費周章,卻并沒有查出端倪,那‘哐哐’聲響了一夜,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