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野…”山頂上,一位婦人在默默念叨著一個(gè)人名。
她的相貌彷如當(dāng)年,只是烏黑的秀發(fā)已變成銀絲,眼角多了皺紋,曾如秋水般的雙眸也失去了青春的神韻。
山腳下,便是星原谷。谷中的小村子,還是那么的貧瘠而又寧?kù)o。村東頭的草屋廢墟,已淹沒在荒草之中,曾經(jīng)的墳塋,僅剩下一個(gè)微不起眼的土堆。
“于野,枉我陪你回家,幫你報(bào)仇,親手將你安葬,你怎忍心騙我呀。若非燕赤透露口風(fēng),白芷至今被你蒙在鼓里,唉……”
白芷輕嘆一聲,眼光中更添了幾分落寞與滄桑之色。
她雖然受騙,卻并未記恨于野,反而幫著他照看族人,奈何于家村地處偏僻,人丁稀少,日漸沒落??v是她白芷,亦將隨著歲月的凋零而逝去。
而他是否安好?
聽說他重返蘄州之后,與幾位門主前往燕州,如今已過去一百七十余載,他是不是依然被人追殺、四處逃亡?
不管他現(xiàn)狀如何,已再無相見之日,回到星原谷看上一眼,算是今生最后的道別!
白芷沖著山谷中的小村子投去深深一瞥,踏劍飛起……
玄黃山。
摩崖洞。
白芷在洞前落下劍光,一位青壯男子躬身相迎。
“師父!”
“嗯!”
白芷微微頷首,徑自循著石梯走向摩崖洞。
那是她唯一的弟子,也是她遺憾之余所僅有的安慰。一位煉氣九層的高手,足以傲視大澤仙門。
摩崖洞,依稀如昨。
水潭前,白芷緩緩坐下。
看著洞外的飛瀑,聽著隱隱的濤聲,白芷好像又回到了從前,回到與一位山野小子相伴的日子里。當(dāng)年的他懵懂未知,青澀稚嫩,卻又大智若愚,狡黠異常。也正是那年、那月,她與他結(jié)下不解之緣。奈何他已走得太遠(yuǎn),遠(yuǎn)得遙不可及,只為她留下一世的追憶……
“啪嗒——”
溪水濺落,潭水泛起漣漪。
白芷睜開雙眼,好像是從夢(mèng)中醒來。
不知覺間,夜色降臨,一輪明月映入潭水,還有一銀發(fā)女子與她幽幽對(duì)望。她伸手撩起腮邊的亂發(fā),眼前又彷如飄起了靈蛟谷的雪花……
“師父,夜色已深,回洞府安歇吧!”
中年男子一直守在洞口前,從午后至黃昏,又從日落,守到夜深,默默注視他的師父時(shí)而昏睡、時(shí)而清醒,時(shí)而與潭水自語,時(shí)而又望著明月出神。
“哦……”
白芷緩了緩神,道:“百生,攙扶為師一把!”
叫做百生的男子緊走幾步,伸手將她扶起。
“你……你為何叫做百生呀?”
“弟子的道號(hào)為師父所賜,卻不知緣由?!?
“哦……為師有位師弟,道號(hào)谷雨。當(dāng)年師門遇劫,僅有我姐弟二人幸存。是他的孤守與不棄,方才有了今日的玄黃仙門。雨生百谷……為師忘不了那位師弟,與你起名百生,是為緬懷、勵(lì)志之意?!?
“弟子謹(jǐn)記師父教誨!”
師徒二人走出摩崖洞,循著石梯往上而行。月色下,師徒二人的語聲隨風(fēng)響起——
“北齊山的羅塵、安云生,于二十年前相繼道隕,兩位道友門下的煉氣弟子寥寥無幾,以后的大澤仙門全憑你支撐,你務(wù)必苦心修行而早日筑基!”
“尚有師父……”
“道無涯,而生有涯。為師壽元將盡,余日無多也。”
“師父……”
“大道無情亦有情,忘我方為真境界,雙袖隨風(fēng)舞紅塵,一念成仙去蹉跎……”
白芷活了二百五十多年,雖然未能結(jié)丹,卻終有所悟。她在百生的攙扶下來到一處山崖上,也是她的洞府所在。
洞府的旁邊,豎立兩塊石碑,一個(gè)刻著玄黃山十二代傳人洪姑之墓,一個(gè)刻著玄黃山十三代弟子谷雨之墓。
白芷的眼光掠過兩塊墓碑,轉(zhuǎn)而看向蒼茫的夜色,神色中似有不舍,遂又釋然一嘆。她拿出一枚戒子與一塊玉佩,輕聲道:“跪下!”
百生撩起衣擺,雙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