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她始終想不通,為什么這些夷越人要劫持自己,還花費這樣大的精力把她從海上運到夷越境內(nèi)。
直到那一日,她瘋跑出殿院,像一個麻風(fēng)病人跑出隔離,她看見了那個端坐于乘輦上的華貴婦人。
一切都明白了。
她被關(guān)押的地方是夷越王庭,那個華貴的婦人是念娘,她的腦中又閃過那個刀疤護(hù)衛(wèi),前前后后一串聯(lián)。
在她想明白的一瞬,一顆心也墜到了冰窟,不禁憶起那日莊場上這位夷越貴婦同自己說的話。
除開這層公主的身份,她什么也不是。
當(dāng)時她并不在意,更覺可笑,她公主的身份是天賜的,誰能剝奪?何曾料到,如此貴重的身份,只需一記棍棒把她敲暈,醒來后就沒了。
現(xiàn)在,他們把她轉(zhuǎn)到另一個地方,不變得是幽暗的屋室和日夜看守的侍衛(wèi),不過她清楚,這處不是夷越王庭。
阿麗娜已經(jīng)放棄了逃跑的想法,先不說逃不逃得出去,就是逃出去了又能去哪兒?身無分文,指不定沒幾日就被人拐去賣了。
不如老實待著,靜等兄長的消息。
從她換到這個新的囚院,每日端來的飯菜不是冷的就是餿的。
夷越氣候又潮又悶熱,還有許多小蟲,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身上起了許多紅疹,還不能沐洗身子,對于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阿麗娜來說無比煎熬。
白日熱起來時,她恨不能把身上的皮刮了,一頭卷發(fā)又濕又油地貼在頭皮上。
故意的!這些人就是故意折磨她!
這日,房門打開,烘爐一般的屋室終于進(jìn)了一絲風(fēng)。
前來送飯的并不是先前的老婦人,而是一個年輕的丫鬟,這丫鬟有一雙特別的眼睛,讓人看過便記住。
她將飯菜遞到她的面前,不再是餿飯餿菜了,用罷飯后她會關(guān)照似的詢問幾句,然后收撿碗盤離開。
之后幾日,都是這個丫鬟給她送飯菜。
又是一日,這丫鬟將木托子擺在案上,仍是立在一側(cè),安靜地等她用飯。
“你叫什么?”阿麗娜問道。
“珠珠?!?
阿麗娜睨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并不動筷:“你去同你家主子說,不必關(guān)著我,天天幾個護(hù)衛(wèi)看著,我能跑到哪兒去?就是跑出去也跑不脫?!?
珠珠只是微笑著,并不答。
“你主子是誰?叫什么名字?”
珠珠仍是不語。
“再這樣把我關(guān)著,就是不死也瘋,屆時我兄長必不會輕饒你們,你們看著辦罷?!卑Ⅺ惸戎荒苓@樣虛張聲勢,也不知這丫鬟聽進(jìn)去沒有,只是立在那里不出聲。
“我的話你聽清楚沒有,聾了還是啞了?”
珠珠垂下眼,應(yīng)了一聲“是”。
阿麗娜滿意地點點頭,這才開始動筷。
待阿麗娜用罷飯,珠珠端著托盤從禁室出來,將托盤轉(zhuǎn)遞給院中的小丫頭,讓她端去廚房,然后往前院的書房行去。
這位阿麗娜公主之前吃的餿食,是小國舅有意為之,于是她每日親自去廚房端飯菜送去。
江府的人呢,也知道珠珠是王庭派來的,平時對她很客氣,江軻得知這件事情后倒沒說什么,之后便一直是珠珠給阿麗娜送飯食。
珠珠走到前院的書房,叩響房門。
“何事?”屋里傳來一道懶懶的聲音。
“回小國舅的話,奴有事回稟。”
屋里安靜了一會兒,那聲音又道:“進(jìn)來?!?
珠珠推開房門走了進(jìn)去,就見江軻正擦拭著一柄通體雪光的長劍。
“又有何事?”
一個“又”字叫珠珠感知眼前的貴人心情不快,或者說他看見她后產(chǎn)生的不快。
“那位烏塔公主……”
珠珠話未說完,江軻停下了拭劍的動作,抬起眼看向她。
“你要替她求情?”
珠珠垂下眼,仍是把話說完:“今日婢子送飯時見那位公主身上起了許多紅疹,甚是駭人,小國舅不如找個大夫給她看一看,萬一是什么傳染病癥,帶累了您,豈不嚴(yán)重?”
江軻以為她會拿阿姐壓他,想不到卻是另一番說辭,斥責(zé)的話滾到嘴邊又壓了回去。
“那你說該如何?”
珠珠想了想說道:“這位烏塔公主身邊有侍衛(wèi)看守,不如給她一定的自由,如若一直將她幽閉,真有個三長兩短,也不好向上交代?!?
珠珠說罷又追說一句,“這只是婢子愚見,最后還得小國舅定奪?!?
江軻點了點頭,繼而又道:“現(xiàn)在說話倒是不結(jié)巴了,卻學(xué)會拐彎抹角,叫我說還不如以前結(jié)巴呢,這話里話外的,看似為我著想,不就是讓我把阿麗娜放出來么?”
珠珠恭聲道:“婢子不敢。”
“你對她這樣盡心,是她承諾了你什么好處?”
珠珠面色一變,把腰彎得更低:“婢子不敢?!?
江軻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少女身上,心里就奇怪,那個徽城叫他阿兄的小丫頭,怎么一下就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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