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沒有你?!倍尉惯b忽而吐出這句話,聲音繃得像弦:“我的童年里,應該有你的?!?
探視室的白熾燈在段曦眼窩投下深重的陰影,掩蓋了她眼眶漸漸泛起的紅。她沉默了很久,久到獄警開始看表。
“我就是個人販子……”段曦終于開口,忍不住哽咽:“你現在找回自己家人了,雖然父母不是什么好東西,但是聽夢安然說,陸衡陸逸待你很不錯。”
段竟遙攥緊了拳頭,他承認以陸衡和陸逸的性格,待他算是好得特殊了。可是偶爾會想起曾經的時光,才發(fā)現原來早有人在愛他。
他并非回到兩個哥哥身邊才有了親人,他一直都擁有親情——來自沒有血緣關系的姑姑。
十六歲那年他只身從海市回到京市讀高中,臨行前段曦為他收拾行李,不斷地叮囑道:“去到那邊照顧好自己,不要跟陸家人起沖突,也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有任何情況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發(fā)現自己被騙后,他理所應當地以為這番話是段曦害怕他脫離掌控,所以不讓他接觸陸家人。
可是如今再回過頭來想想,或許她是知道陸家都是些什么貨色,怕他身份暴露會被卷入漩渦,才再三強調讓他離陸家人遠一點的。
“你當初為什么要騙我?”他紅著眼睛問道。
“因為我見過陸忠怎么對待陸衡?!倍侮靥痤^,眼神銳利得不像個囚犯,“那年商業(yè)峰會,我看見他把八歲的陸衡鎖在車里六個小時,就因為陸衡打翻了酒杯?!?
段竟遙的呼吸停滯了一瞬,說起來,他好像從沒見陸衡露出過手臂,陸衡永遠都穿著規(guī)整的襯衫、西服。
也許,在體面之下,藏著數不清的傷疤。
“將你換走的初衷確實是為了報復陸忠,但是后來我想,像陸忠這種人大概不會太在乎所謂的血緣,對他而有價值的就能成為他的孩子?!?
段曦苦笑,“那些年看著你從牙牙學語到蹣跚學步,聽你一聲一聲地喊我‘姑姑’,我哪里舍得真讓你回陸家那個深淵里受苦?”
她垂眸,沉重地吐出一口濁氣,眼眶中的淚水終是控制不住地掉落下來,“所以我騙了你,為了讓你不再對你的父母抱有任何期待,我以為這樣就可以讓你不受傷害……”
卻沒想到,蒙蔽她雙眼的仇恨,最終也蒙住了段竟遙的人生。
于是她只能盡力地,將他往外推,讓他不沾手她的任何計劃,將他推向陽光大道。
她成功了,從他決定留在京市讀大學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了。
“夠了。”段竟遙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聲響。
他突然意識到,不論是從前對陸家的恨,又或者是后來對段曦的恨,似乎都是錯的。
他始終被騙著,卻又被保護著。
而保護他的人,就是此刻坐在他面前與他毫無血緣關系的女人。
探監(jiān)時間到了,獄警走上前來,段曦擺擺手:“讓我最后再說兩句?!?
她淚眼婆娑地看著段竟遙:“竟遙,你能來看我,我很開心。但是……你現在是衡逸集團的總裁,以后還是別來了,對你名聲不好?!?
說完,她起身跟隨獄警離開。
段竟遙指甲掐進掌心卻不知疼,直到那抹身影快要消失在眼前,他著急地喊道:“姑姑!我等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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