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太子殿下?!?
祁讓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因著兩人在大眾的印象里本就不太和睦,所以當著眾人的面仍舊表現(xiàn)得不冷不熱:“瓦剌投降,是三軍將士浴血奮戰(zhàn)的功勞,太子殿下更應該重賞他們。”
“這個自然,孤會對三軍將士論功行賞的?!逼钔⑿︻h首,目光轉(zhuǎn)向跟在祁讓身后的將領,“瓦剌退兵投降,諸位將士功不可沒,你們和四皇子一樣,都是咱們大鄴的守護神?!?
將領們忙躬身謙讓說不敢居功,保家衛(wèi)國是武將的使命。
祁讓趁著他和將領們寒暄,含笑看向沈長安和徐清盞:“這是哪家的少年兒郎,好生英武不凡?!?
兩人強忍內(nèi)心激動,向他單膝跪地,自報家門:“末將平西侯世子沈長安,臣錦衣衛(wèi)百戶徐清盞,見過四殿下。”
“好,好,好……”祁讓連說了幾聲好,雙手扶起兩人,又在兩人肩頭重重拍了兩下,“自古英雄出少年,二位都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好生為太子殿下效力,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兩人齊聲應是,感謝他的認可,表示自己一定會盡心為太子殿下效勞。
祁望見他們?nèi)绱搜b腔作勢,不禁有些想笑,顧及著自己的身份,還要強行忍耐,便清了清嗓子,轉(zhuǎn)換話題道:“怎么不見安國公?”
祁讓立時換上一副沉痛的神情,惋惜道:“安國公右腿中箭,險些喪命,雖經(jīng)軍醫(yī)全力救治,保住了性命,但那條腿已然殘疾,不能再騎馬行軍,我給他安排了車駕,晚幾日才能抵達。”
祁望聞,也露出惋惜之情,身后的文武百官無不唏噓。
沈長安心頭一跳,深深地看了祁讓一眼。
父親身為平西侯,本該掛帥出征,若非四殿下堅持要江連海去,廢了一條腿的人會不會就是父親?
雖說這只是個概率問題,每個人的作戰(zhàn)方式不一樣,換作父親未必會受傷,但他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好像四殿下提前預知了主帥會有此一劫,特地把父親留在了京城。
可他隨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測,感覺這種想法很荒誕。
戰(zhàn)場局勢瞬息萬變,沒有人能未卜先知。
四殿下若能預知未來,為什么不幫江連海躲過此劫?
可能這就是個巧合吧?
但不管怎樣,對于一個武將來說,廢了一條腿,等同于毀了一生,父親如今能安然無恙,還是要感謝四殿下的。
他感激地看向祁讓,當著眾人的面不好多說,想著回頭去小酒館慶功時,再好生敬他幾杯。
……
今晚的小酒館格外熱鬧,不大的店堂坐滿了客人,全都是為了慶祝四皇子勝利歸來,或者打著慶祝四皇子勝利歸來的旗號溜出來解饞的。
平時家里婆娘管得嚴,沒什么借口晚歸,今日普天同慶,家里婆娘也無話可說。
好在掌柜的早料到祁讓他們要來,提前給他們留了一個單間。
幾個人喬裝打扮一番,忙著喝酒慶祝的食客也沒人刻意關注他們。
掌柜的記著當日的承諾,送來了店里最好的酒為祁讓慶功,幾個人圍著簡陋的圓桌落坐,彼此對望一眼,全都無限感慨。
祁望親自給大伙倒酒,一改平日老成持重的儲君形象,歡喜之情溢于表,活像個眼巴巴在家等待老父親歸來的孩子,就差沒有蹦蹦跳跳扯著老父親的袖子撒嬌了。
沈長安和徐清盞也很高興,少年人對戰(zhàn)場天然的向往,使得他們在祁讓面前忘記了拘束,興致勃勃地問起了祁讓行軍打仗的事。
從前總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晚余,反倒變得安靜起來,大伙舉杯共飲,她也只是淺嘗一口就放下了酒杯。
祁讓就坐在她旁邊,察覺到她的異常,側(cè)首看了她一眼,語氣不自覺便帶了寵溺:“怎么了,你喝的不是米酒嗎?”
晚余對上他深沉的目光,不知為何有點緊張,抿了抿唇道:“阿娘讓我少喝點,我怕她回頭說我?!?
事實上,梅氏是不想讓她來的,說她如今已是大姑娘,要懂得避嫌,不能再和男孩子一起出門,喝酒就更不像話了。
她好說歹說才求得梅氏松口,并向梅氏保證絕對滴酒不沾,可今晚是為祁讓接風慶功,她不好說出來掃大家的興。
祁讓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說道:“不怕,你想喝就喝,等下我親自送你回去,不會讓你阿娘責怪你的?!?
晚余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現(xiàn)在的嗓音格外好聽,尤其這樣低沉帶著笑意的腔調(diào),聽得人耳朵都是酥酥麻麻的。
“不用了,你剛回來,肯定累壞了,等會兒讓長安和清盞送我就行了?!彼α诵?,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什么異常。
祁讓眉頭輕輕一蹙,不動聲色地駁回了她的話:“沒事,我不累,我正好有事要和你阿娘說?!?
晚余愣了下,眨巴著眼睛道:“什么事呀,你和我阿娘能有什么事說?”
“你猜?!?
祁讓從她頻繁眨動的眼睫,依稀又看到當年那個俏皮可愛的小丫頭的影子,不由心頭一軟,習慣性抬手想去撥弄她的頭繩,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不再梳那種可可愛愛的雙丫髻了。
她烏黑濃密的秀發(fā)挽成了京中少女最愛的流云髻,有一部分披散下來,瀑布般垂在身前身后,襯得一張小臉白如凝脂,明眸皓齒,清麗中透著婉約,又被燈光映出幾分嫵媚,令人怦然心動。
祁讓的眸光不覺加深,心頭像是被小貓爪子輕輕撓了一下。
他的小姑娘,真的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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