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內(nèi)的爭辯還在繼續(xù)。
鄭家家主被反駁,出奇地沒有動怒,只是緩緩坐回了椅子,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一直沉默顫抖的崔家家主,抬起渾濁的老眼,試探著開口道:“要不......我們......我們降了吧?”
王家家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扭頭厲聲嗤道:“降?崔老兒,你是老糊涂了嗎?那李徹是什么人,他會放過我們?做夢吧你!”
崔家家主被他吼得渾身一顫,最后一點希望也破滅了。
心神徹底崩潰,雙手抓著花白的頭發(fā),聲音凄厲道:“逃不了!降不得!那到底該如何......該如何是好?。∪缃?,就連這城里待不下去了......”
另一位家主蜷縮在椅子里,聞下意識用袖子掩了掩口鼻,仿佛空氣中彌漫著什么東西。
就在一片絕望之中,府衙大門被撞開。
瓊州府尹崔禮連滾爬爬地沖了進(jìn)來,官帽歪斜,臉色煞白如紙:“諸位家主!你們怎么還在這里?慶軍打過來了,已經(jīng)到城下了!”
這位崔府尹,便是世家當(dāng)年布下的一步閑棋。
他乃是崔家之人,曾在京中犯下大罪,本該問斬。
是崔家家主力排眾議,動用關(guān)系將其死罪運作成流放瓊州,并設(shè)法讓他當(dāng)上了這偏遠(yuǎn)之地的府尹。
當(dāng)時的世家如日中天,就連慶帝都不得以妥協(xié)。
本是一步未必能用上的暗子,未承想竟在最后關(guān)頭,成了他們最后的依托。
七位家主聞聽此,頓時如遭雷擊。
也顧不得城內(nèi)的危險,紛紛跌跌撞撞地沖出府衙。
城外的景象,讓他們瞬間血液凍結(jié)。
只見一條由無數(shù)火把組成火龍,一眼望不到頭,沿著官道蔓延至遠(yuǎn)方黑暗的天際,將城墻前方照得亮如白晝。
火光映照下,是密密麻麻的慶軍士兵,甲胄在火光下閃爍著寒光。
為首一員大將,身材異???,騎在雄健的戰(zhàn)馬上耀武揚威。
面容在火把跳躍的光線下顯得尤為猙獰,一道深刻的刀疤斜貫?zāi)橆a,更添幾分兇悍。
大將身后簇?fù)淼挠H兵皆身披輕札甲,眼神銳利,渾身上下都籠罩在煞氣之中。
眾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慶將......未免也太丑了。
最讓家主們心驚膽戰(zhàn)的,是這支軍隊的士兵們,手中持有的武器是清一水的火銃。
放眼望去,竟然看不到一根刀槍!
而在城外不遠(yuǎn)處的一個小山坡上,十?dāng)?shù)門火炮已經(jīng)架設(shè)完畢,黑洞洞的炮口如同巨獸的瞳孔,鎖定于城頭位置。
這竟是一支完全火器化的精銳!
南軍在南方戰(zhàn)場上遭遇的慶軍,還夾雜著大量冷兵器,就已經(jīng)讓他們吃盡了苦頭!
而這支慶軍全員火器,這仗還怎么打?
鄭家家主看著城下森嚴(yán)的慶軍軍陣,苦澀從喉嚨深處涌上,眼前陣陣發(fā)黑。
完了,一切都完了。
當(dāng)然,他一直都沒想過抵抗。
如今的瓊州府城中,只有從大陸潰逃來的殘兵敗將,加上瓊州本地的府兵,根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正面戰(zhàn)場一敗涂地,逃到嶺南一敗涂地,難道躲到這海外孤島就能反敗為勝了?
他只是在逃避,從北方逃到南方,從江南逃到嶺南,再從嶺南逃到這瓊州島。
逃避的不是慶軍的兵鋒,而是世家被時代拋棄的殘酷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