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戰(zhàn)的詔書已下,戰(zhàn)爭的機器已然開動,但她的心,卻無法完全安定。
一道道軍令從樞密院發(fā)出,一車車糧草輜重正星夜兼程趕往北疆,一位位將領(lǐng)奉命開拔……這一切,是否能抵擋住漠北蓄謀已久的鐵騎?
鄭蛟能否守住防線?
又將有多少將士,會血灑疆場,馬革裹尸?
一種深沉的、屬于帝王的憂慮與責(zé)任,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頭,比身上這件衣裙,要沉重千倍、萬倍。
“吱呀——”一聲輕微的響動,寢殿的門被輕輕推開。
林臻帶著一身微涼的濕氣與水汽,悄無聲息地走了進(jìn)來。
他已換下了親王朝服,只著一身玄色軟緞常服,外罩一件擋雨的深色斗篷,發(fā)梢還沾著細(xì)小的雨珠。
他揮手示意門口侍立的宮女不必通報,輕輕脫下沾濕的斗篷交給宮女,然后邁步走了進(jìn)來。
聽到腳步聲,慕容嫣緩緩轉(zhuǎn)過身。
看到是他,她眼中那深沉的憂思瞬間被一絲依賴和安心所取代,緊繃的肩線微微放松下來。
“夫君,你回來了……樞密院那邊,情況如何?”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很自然地向他伸出手。
林臻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她微涼的手,劍眉微蹙:“手這樣涼,站在風(fēng)口多久了?”
他的語氣帶著心疼的責(zé)備,立刻用自己溫?zé)岬氖终茖⑺氖志o緊包裹,同時另一只手習(xí)慣性地探向她的額頭,感受溫度。
“沒多久,只是看著雨,心里有些亂,靜一靜?!?
慕容嫣任由他握著,汲取著他掌心傳來的溫暖,將身體微微靠向他,
“前線有新的消息嗎?”
林臻攬住她的肩,帶著她離開窗口,走到內(nèi)殿鋪著厚厚絨毯的暖榻邊坐下。
榻邊的蟠龍燭臺光線更明亮些,映照出他眉宇間的凝重與連日操勞的痕跡。
“剛收到鄭蛟的六百里加急。漠北前鋒精銳約三萬騎,已連續(xù)兩日猛攻狼山隘口,攻勢極為兇猛。守將王稟率部死戰(zhàn),傷亡不小,但隘口尚在手中。鄭蛟已急調(diào)朔方鐵騎兩萬馳援,最遲明日晚間可到。此外,烏維的主力動向依舊詭秘,其大纛似乎在狼山以北百里外忽東忽西,難以判斷其真正意圖?!?
慕容嫣靠在他懷中,聽著他沉穩(wěn)的敘述,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有力心跳,紛亂的心緒漸漸平息了些。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已恢復(fù)了清明與決斷:
“狼山隘口是關(guān)鍵,絕不能有失。告訴鄭蛟,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守住!援軍不夠,就從云州、燕然再調(diào)!朝廷的糧草軍械,會全力保障!”
“我已經(jīng)以樞密院的名義,發(fā)出了調(diào)兵手令?!?
林臻點頭,輕輕拍撫著她的后背,像是安撫一個不安的孩子,
“你放心,鄭蛟是老將,王稟亦是悍勇之將,狼山天險,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烏維想速戰(zhàn)速決,我們偏要跟他耗著,拖得越久,對我們越有利?!?
“嗯?!蹦饺萱梯p輕應(yīng)了一聲,將臉埋在他頸窩,聲音悶悶的,
“只是苦了前線的將士們……還有,朝中那些人……”
她沒有明說,但林臻知道,她指的是以崔家為首的、那些對孔家之事心存芥蒂的世家勢力。
戰(zhàn)事一起,這些人是否會在后方掣肘,散布流,甚至與漠北暗通款曲,都是未知之?dāng)?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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