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雷雨已然停歇,只余檐角斷續(xù)滴落的雨水,敲打在殿外漢白玉石階上,發(fā)出清冷的聲響,仿佛為這個不眠之夜奏著余韻。
天際墨色未褪,但東方已透出一線魚肚白,微光艱難地穿透黎明前的黑暗,勾勒出紫禁城巍峨連綿的輪廓。
然而,帝國的中樞卻早已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殿外廣場上,文武百官頂戴袍服,按品級肅立,人人面色凝重,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前的壓抑與寂靜,連最細(xì)微的衣料摩擦聲和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北疆狼煙驟起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已在這短短幾個時辰內(nèi),傳遍了整個長安城的權(quán)力核心。
卯時正,鐘鼓齊鳴,凈鞭三響,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尖細(xì)悠長的唱喏聲劃破了黎明的寂靜:“陛下駕到——百官跪迎——”
“萬歲!萬歲!萬萬歲!”山呼海嘯般的聲浪驟然爆發(fā),震得殿宇梁柱上的塵埃都簌簌落下。
高階之上,側(cè)門開啟,慕容嫣在林臻的陪同下,緩步走出,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九重御階。
今日非同尋常,乃是決定國運之戰(zhàn)開啟后的第一次大朝會。
慕容嫣依舊選擇了她那身獨一無二、亦是她力量與意志象征的神鳳降世裙作為底襯。
然而,為契合這無比莊嚴(yán)肅穆的場合,她在睡裙之外,極其鄭重地罩上了那件與之配套的、工藝登峰造極的黑金色霞帔。
這霞帔以玄色天蠶錦為底,用七彩金線混合鳥羽絨,以失傳的“盤金蹙繡”法,繡滿了百鳥朝鳳、云海翻騰的圖案,霞光流轉(zhuǎn),華貴不可方物,與睡裙本體的鳳凰紋飾層疊輝映,更添萬丈威儀。
殿內(nèi)無數(shù)巨燭與宮燈的光芒匯聚在她身上,那神鳳降世裙的墨黑蘇錦底料,仿佛深不見底的寒潭,將光線深深吸納。
唯有織入的金色棉絨與金線繡成的鳳凰暗紋,在強光下被徹底激活,流淌著如同熔融黃金般熾熱而輝煌的光澤,仿佛那只沉睡的鳳凰已然蘇醒,即將振翅高飛,搏擊長空。
蘇錦工藝的精湛,確保了這件棉質(zhì)睡裙即便在如此隆重的場合、層疊加身,依舊因其極致的輕盈特性而不顯特別沉重累贅。
那長達五丈的蘇錦拖尾,在慕容嫣沉穩(wěn)而堅定的步伐中,于御階之上、鳳椅之前的光潔金磚地面上迤邐鋪開。
隨著她的行走,自然地形成蜿蜒、堆疊、皺褶,從高高的御座一直蔓延至丹陛邊緣,甚至有幾縷垂落至下方百官跪拜之處,形成一種充滿力量感與不容置疑權(quán)威的、磅礴的凌亂。
寬大的喇叭袖在霞帔的映襯下更顯華麗恢弘,袖口金線流蘇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
她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在殿內(nèi)輝煌的光線下,泛著幽深而堅定的光澤。
“眾卿平身?!蹦饺萱潭俗邙P椅之上,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黑壓壓起身的臣工,聲音清越,不高不低,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壓過了殿內(nèi)所有的雜音,傳入每個人耳中。
“謝陛下!”百官再拜,起身肅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九重高臺之上,聚焦在那位身著墨金鳳袍、威儀天成的女帝身上。
沒有多余的寒暄,慕容嫣直接切入主題,鳳眸中含著一絲冰冷的銳光,開門見山:
“北疆軍報,眾卿想必已有耳聞。漠北烏維,背信棄義,悍然撕毀和約,集結(jié)重兵,犯我疆土,狼山隘口烽火已燃!此乃對我大乾國威之挑釁,對天下黎民之踐踏!朕,問諸位愛卿,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
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帶著金屬般的質(zhì)感。
話音剛落,武將班列中,以靖北侯為首的數(shù)位老將便已按捺不住,紛紛出列,聲若洪鐘:
“陛下!漠北豺狼,欺人太甚!唯有迎頭痛擊,方能揚我國威!臣等愿親赴北疆,不破樓蘭終不還!”
“蠻夷之輩,畏威而不懷德!唯有將其打疼、打怕,方能換來邊境安寧!陛下,戰(zhàn)吧!”
主戰(zhàn)的聲音如同潮水,洶涌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