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嫣取回地圖,與林臻繼續(xù)低聲商討起北疆防務(wù)的具體細(xì)節(jié)。
窗外,天色漸暗,雪花又開始悄然飄落,覆蓋了皇城的琉璃碧瓦,也仿佛要暫時覆蓋住遠(yuǎn)在北方的威脅。
漠北龍城,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刺骨的寒風(fēng)卷著雪沫,呼嘯著掠過連綿的氈帳穹頂,發(fā)出如同鬼泣般的嗚咽聲。
相較于南國帝都的精致與繁忙,此地的冬季更顯粗獷、嚴(yán)酷,以及一種蟄伏待發(fā)的壓抑力量。
在龍城最中心,那頂最為宏偉、以純白牦牛毛氈覆蓋、金頂輝煌的王庭大帳內(nèi),此刻卻是熱氣蒸騰,酒肉飄香,與帳外的酷寒形成鮮明對比。
漠北大汗,冒頓單于,高踞于鋪著完整雪豹皮的狼頭寶座之上。
他年約五旬,身材魁梧雄壯,面色赤紅,虬髯如戟,一雙鷹眼開合間精光四射,不怒自威。
身上穿著厚重的貂皮大氅,更添幾分蠻霸之氣。
帳下左右,分坐著以左賢王烏維為首的諸位王族、葉護(hù)、大將,人人面前擺著大碗的馬奶酒和烤得滋滋冒油的牛羊肉,氣氛看似熱烈,卻彌漫著一股無形的凝重。
“大汗!”一名負(fù)責(zé)南方哨探的當(dāng)戶(官職名)匍匐在地,恭敬稟報,
“南邊傳來的最新消息!大乾女帝慕容嫣病體已愈,重新臨朝,與那攝政王林臻共同主持朝政,看似君臣和睦,勵精圖治。其北疆防線,自入冬以來,戒備異常森嚴(yán),巡邏斥候的數(shù)量和頻率都增加了三成不止!各地軍鎮(zhèn)也在加緊囤積糧草,操練兵馬!”
冒頓單于端起面前的銀碗,將烈性的馬奶酒一飲而盡,隨手抹了把虬髯上的酒漬,聲音洪亮如鐘:
“哼!慕容嫣那個女人,命倒是硬!聽說在蓬萊差點就去見了長生天,這都能讓她緩過來?林臻那小娃娃,也是個厲害角色,把他老子那套學(xué)了個十足十!”
左賢王烏維聞,放下手中的割肉小刀,接口道:
“大汗明鑒。慕容嫣此番病愈,必然更加警惕。我大軍去年秋冬雖小有斬獲,突破了幾個邊隘,但未能動搖其根本。如今他們嚴(yán)加防范,開春后再想如往年般輕易叩關(guān)掠食,恐怕難了。”
“難?”旁邊一位性情暴躁的右谷蠡王猛地一拍案幾,震得碗碟亂響,
“有什么難的!南人懦弱,只會躲在城墻后面!只要大汗一聲令下,我漠北的鐵騎,定能再次踏破長城,殺他個人仰馬翻!搶錢,搶糧,搶女人!”
“莽撞!”烏維瞪了右谷蠡王一眼,語氣帶著訓(xùn)斥,
“打仗若只靠蠻力,我等早已一統(tǒng)草原,何須在此商議?大乾立國數(shù)十年,根基深厚,軍備精良,豈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慕容嫣和林臻,更非庸主!需得用計!”
“用計?用什么計?”右谷蠡王不服氣道。
烏維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目光轉(zhuǎn)向坐在帳中偏后位置的一個瘦小身影。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隨之匯聚過去。
那里,坐著年僅十一歲的孔志謙。
他穿著一身合體的漠北貴族皮袍,小臉被帳內(nèi)的熱氣熏得微紅,但一雙黑眸卻沉靜得可怕,與周遭喧囂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他身旁,坐著年僅八歲的薩仁公主,小姑娘似乎有些畏懼這嚴(yán)肅的場面,低著頭,小口啃著一塊奶糕,不時偷偷瞄一眼身旁名義上的“丈夫”。
“計策,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睘蹙S意味深長地指了指孔志謙,“大汗,諸位,可知我們這位小駙馬,意味著什么?”
孔志謙感受到眾人的注視,身體微微繃緊,但依舊垂著眼簾,不動聲色。
烏維繼續(xù)道:“他,是孔圣人的嫡系血脈!在南人士林心中,有著非凡的地位!慕容嫣悍然屠滅孔府滿門,在南人自己心中,也未必全然信服,尤其是那些自詡清高的讀書人!我們?nèi)裟芎煤美眠@面旗幟……”
“旗幟?”右谷蠡王嗤笑一聲,“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娃娃,能頂什么用?難道舉著他,南人的城墻就不攻自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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