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很清晰的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那聲音細碎而綿密,生根,破土,發(fā)芽,綻放,帶著雖然柔弱卻無法阻止的生機和雀躍傳遞在青云山的每一個角落。
濃郁的芬芳撲面而來。
茫茫白霧在山間放肆的翻滾著,成片成片的涌向寺門后的大殿。
清晨的光輝驅(qū)散了深沉的黑暗。
天空逐漸明亮。
白霧開始消失。
破敗蕭條的青云山重新變得繁盛,剛剛那似是永恒又似是瞬息的時光里,花草樹木占據(jù)了青云山的每一個角落,擠滿了青云山的每一條道路,無法想象的生機彌漫出去,就連青云寺的墻壁上都開出了花。
軍師置身其中,視線中花團錦簇,如同花海。
軍師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
這種違反了自然規(guī)律近乎于神話的場面,都是因為氣運。
玄而又玄,無法喻,不能細說但卻又真實存在的氣運。
那一朵龍脈,花瓣復活了李天瀾,根莖復蘇了青云山,猶若神跡。
軍師的內(nèi)心只剩下敬畏。
無為大師的身體幾乎已經(jīng)被花叢完全包裹,大師的身軀和臉龐徹底干枯,如同骷髏,可那一雙滄桑暗淡的眼睛中卻依舊平靜而溫和。
他早已預料到這樣的畫面,這種似曾相識的畫面。
很多年前,當他抽出了中洲的龍脈復活了另外一個人的時候,冥冥之中,他似乎就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的結(jié)局與宿命。
那一次,他沒有給那個人這朵花,卻給了他很多年的時間。
他不偏不倚。
他問心無愧。
“好一朵龍脈!”
軍師有些顫抖的聲音響起,帶著激動:“今日所見,當真匪夷所思。大師真乃神人?!?
白霧愈發(fā)稀薄。
復蘇后的青云山『露』出真容。
花叢里,無為大師虛弱的笑了笑,輕聲道:“可惜沒有花蕊?!?
“何為花蕊?”
軍師問道,他剛剛就注意到了那朵龍脈,有根莖,卻無枝葉,有花瓣,卻無花蕊,那朵花太過奇怪,給軍師的感覺,就像是一朵殘花,并不完全。
龍脈當然不完全。
無為大師當年親手抽空了中洲龍脈,這些年一直企圖再次重聚,但有一個道士,也在跟他做著同樣的事情。
不過無所謂了。
“花蕊,就是根基?!?
無為大師微弱的回答道。
軍師內(nèi)心一顫。
他想起了李天瀾。
他并不知道李天瀾在長島的戰(zhàn)力是怎么回事,可他當時距離李天瀾并不遠,所以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李天瀾直入無敵的那一瞬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僅是一瞬間,李天瀾直接廢掉了自己所有的根基,最終換來了最為瘋狂的爆發(fā)。
“沒有根基的花救了沒有根基的人?!?
無為大師眼神似乎有些欣慰,他看著漫山的花海,輕聲道:“從今以后,天瀾自己就是他自己的根基,也是中洲龍脈的根基?!?
他重聚的龍脈雖不全,但卻已有根基,玄玄子那里到底掌握了多少,真的無所謂了。
以一己之身成為承載一國氣運的根基。
身負龍脈。
這種狀態(tài)下的李天瀾,氣運之盛,當真可以說是數(shù)百年難見了。
重聚龍脈。
重開盛世!
無為大師仰頭望著天空。
他的視線變得灰暗模糊,可笑容卻愈發(fā)清晰。
“最是完美。”
他低聲說道。
腳步聲在寺門內(nèi)響起,輕柔,平緩,不緊不慢。
軍師第一時間回頭。
濃濃的白霧籠罩了整個青云寺,一片茫茫,他什么都看不到。
李天瀾同樣也看不到他。
他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能確定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他腦子里全部都是長島決戰(zhàn)最后時分那猶如瀑布一般在空中炸開的劍光,那對他說著對不起的一襲白衣,以及秦微白身上的幽香和溫暖。
在之后,就是一片黑暗。
寂靜的如同永恒的黑暗。
沒有思維,沒有感覺,沒有身體,甚至沒有生死,只有寂靜與黑暗。
李天瀾根本就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甚至可以說他已經(jīng)完全消失,整個世界,什么都不復存在。
喚醒他意識的是點點滴滴的流水聲,流水聲逐漸驅(qū)散了寂靜,血『液』開始重新流動,心跳慢慢復蘇,但他的意識卻始終沉浸在最深沉的黑暗中。
光芒開始出現(xiàn)。
茫茫的白霧開始填充黑暗的每一個角落,白霧越來越濃,變得刺眼。
李天瀾最終睜開了眼睛。
意識里是白霧,視線中依舊是白霧,茫茫一片,看不到任何東西。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跳,感受著自己的呼吸,一切都在。
可這一刻,他卻不能肯定自己到底是不是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