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強(qiáng)的一劍。
最后的一劍。
熾白的劍光劃過海面,帶起驚人澎湃的巨浪,長達(dá)百丈的煌煌劍光以不可阻擋的態(tài)勢在擴(kuò)散。
天與海仿佛被生生壓縮,洶涌的劍光在天與海之間瘋狂遞進(jìn)。
沒有任何詞匯能夠形容這一劍的風(fēng)華。
劍意一路所過,茫茫滄海卷起上百米的巨浪,閃爍著繁星的天空在劍光明處戰(zhàn)栗臣服,大海在升高,天幕在低垂。
恍惚之中,天與海似乎本就是一體,那道如同彗星的劍光帶著刺眼的鋒芒,一劍生生劈開了天海,沖進(jìn)虛空。
無從抗拒,極盡升華的一劍。
劍光在不應(yīng)該有光存在的虛空中爆發(fā)出來,天地在飄雪,大片的夜空生生被照耀成了白晝,一直隱藏在暗中的邪的身影在劍光之下徹底無所遁形。
李天瀾看到了邪。
看到了他眼睛中的憤怒,驚愕,以及恐慌。
如同秦時明月的開火一般。
這一劍的時機(jī)同樣微妙。
兇兵轟出去的都是屬于兇兵自身的力量,但對持有者的體力同樣也是巨大的消耗,秦時明月的光影尚未落下,邪的體力沒有完全補(bǔ)充,恰好又是李天瀾一劍殺掉阿爾達(dá)克這位神榜第九人,邪稍稍松一口氣的時候。
李天瀾一劍掠過海面,直接到了他面前。
天地,虛空,在劍光鋒芒之下完全破碎成了泡影,李天瀾的身影變得前所未有的真實(shí)。
這一瞬間,邪感受到了巨大的兇險(xiǎn)。
沒有絲毫的猶豫,邪竭盡全力的狂吼一聲,屬于無敵境高手的領(lǐng)域不顧一切的在空中徹底鋪展。
領(lǐng)域在竭盡全力的收縮。
邪的嘴角開始溢血,擴(kuò)張的領(lǐng)域在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個近乎完全透明的光罩。
光罩將邪的身體完全籠罩在一起。
漫天飛雪在劍光之后落下。
王天縱與神留下的殘余劍意被李天瀾承受大半,天海無極和柳生滄泉終于擺脫了剩余劍意的糾纏。
兩人看到了那仿若劈開天海的一劍。
也看到了邪的動作。
天海無極輕輕嘆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最關(guān)鍵的時刻,邪竟然是在防御!
他可是一個殺手,而且是黑暗世界中唯一的無敵境殺手。
在生死關(guān)頭,殺手卻在防御。
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王天縱也在看著空中那道劍光,
邪的結(jié)果已經(jīng)不用去想,所以他一直在看著李天瀾。
閃耀著完全驅(qū)散黑暗的劍光劈開天海,橫貫天宇,整個世界,包括劍光在內(nèi),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顯得有些虛假。
虛假的是整個世界。
而李天瀾站在世界之外。
“他又突破了?!?
王天縱輕聲自語了一句,他的語氣沒有凝重,反而有種很舒心的感覺。
“確實(shí)是天才,可惜了。”
他收回了視線,語氣平緩。
“師父,他”
帝江站在王天縱身邊,欲又止。
“不談他。將死之人,再強(qiáng)又能如何?”
王天縱看向遠(yuǎn)方。
視線中,北海王氏的誅天部隊(duì)開始遠(yuǎn)去,他們會在最近的碼頭登船,回到北海行省。
鮮血順著王天縱的嘴角流下來。
王天縱默默擦拭了一下,面無表情。
“師父!”
看著王天縱手中的鮮血,帝江神『色』巨變。
“無妨?!?
王天縱搖了搖頭,最后看了一眼。
海面上光影依舊,在夜空中燦爛如朝陽。
可對于他而,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
“我們回去?!?
王天縱轉(zhuǎn)過身,語氣平靜道。
“可是”
帝江一臉的不甘心。
“沒關(guān)系的?!?
王天縱緩緩道:“東島的事情只是一個開始,僅僅是開始而已。沒必要在這里浪費(fèi)太多的精力,暫時將東島給他們又如何?”
夜幕之下,他又看了一眼空中猶若烈日的劍光,隨即轉(zhuǎn)身,再不回頭。
神也在看著那道劍光。
劍光幾乎是貼著海平面逆空而上,飛雪,巨浪,星空,明月,他與王天縱的戰(zhàn)斗結(jié)束后,所有的風(fēng)華都盡在這一劍之中。
劍勢在黑暗的低處升騰,所過之處,盡是光明,仿似永恒。
點(diǎn)點(diǎn)滴滴的鮮血從神的黑『色』斗篷里滲出來,沿著衣服流下去,最終在他面前凝聚成一片水洼。
神一動不動,看著空中的李天瀾。
他的眼神有些不甘,有些驚嘆,但所有的情緒最終變成冷漠,帶著不加掩飾的殺意。
虛空中,自始至終不曾出現(xiàn),仿佛就是一名旁觀者的白衣女子也在看著這道劍光。
劍光在深沉的夜幕下亮如白晝,無量的劍意完全沸騰,可這一切落在她的眸子里,卻是如此的暗淡。
通體紅的晶瑩剔透的相忘在她腰間輕輕搖晃著,寂靜無聲中,她似乎向前邁了一步。
這一劍萬眾矚目。
東島,中洲,五大勢力,所有的精銳都在默默的仰望。
那道劍意太過驕傲,太過刺眼,強(qiáng)勢的充斥在他們的視線和感知中,根本就無法忽略。
長島之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
這是最后一劍。
或許已經(jīng)無關(guān)最終的結(jié)果,但卻關(guān)乎現(xiàn)在的大勢。
嘆息城陣營中,劫睜開了雙眼,氣息微弱。
東城如是雙眼中光彩閃爍,『迷』茫與清明不斷交替,整個人愈發(fā)清麗。
虞青煙嫩白的手掌死死抓住身邊的寧千城,她的眼神看看空中的劍光,偶爾也會看看一身紅衣的長生殿主鳳凰。
蜀山陰陽劍主韓重陽與太虛劍主李拜天眉頭已經(jīng)緊緊的皺起來,他們能夠感受到空中那種鋒銳的似要粉碎蒼穹的劍意,但同樣也能感受到那道劍意背后的空虛與虛弱。
“二師兄”
韓重陽苦笑著,喃喃自語了一句。
北海王氏在沉默。
昆侖城在沉默。
東島,五大勢力,天海無極,柳生滄泉,所有人都在沉默。
一片詭異的寧靜中,秦微白的雙眸依舊空靈而夢幻。
她看著空中的李天瀾,邁步向前。
獨(dú)自一人。
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發(fā)現(xiàn),一直守護(hù)在她身邊的圣徒已經(jīng)消失。
但沒有任何人敢打她的主意。
秦微白一路所過,無論是中洲還是東島,人群自動給她讓開了一條道路。
因?yàn)榭罩心堑绖庖琅f亮著。
她仍然處于當(dāng)代天驕的光輝之下。
邪身前,完全變成了虛空的無敵領(lǐng)域徹底收縮起來,光罩在他周圍膨脹,輕盈而厚重。
這是沒有任何殺伐意味的一式。
這一刻,邪所有的絕學(xué)都變成了最徹底的防御。
只要扛過這一劍!
他默默的想著,眼神重新變得猙獰。
天罰帶著通天的劍光刺在了邪身前的光罩之上。
光罩的某一點(diǎn)頓時瘋狂的凹陷下去,但卻不曾破裂。
天罰微微一滯。
邪卻在霎時間『毛』骨悚然。
視線中,李天瀾的眼神很平靜。
邪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堅(jiān)決,不惜粉身碎骨,不惜萬劫不復(fù)的堅(jiān)決。
邪突兀的想起了李天瀾剛才那個可笑的誓。
對山海起誓。
這個時候他才徹底明白,李天瀾出自中洲,他一個人救了中洲殘余的團(tuán)隊(duì),挽狂瀾于既倒,但他最想殺的,還是他,還是南美蔣氏。
劍光驟然亮起。
李天瀾長劍筆直的刺進(jìn)來。
光罩上所有反彈的力量瘋狂的傾瀉,李天瀾不管不顧,似乎哪怕世界破碎,他這一劍都必須要刺下去。
“轟!”
海面上驟然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沖天的巨浪在凌厲而堅(jiān)決的劍意下徹底粉碎,如山的巨浪變成了大片的水光,仿佛整片海水都在空中徹底爆炸。
劍光和月光同時落下。
虛空中水花涌動,粼粼波在消散,最終變成了雪花。
大雪飛揚(yáng),雪花落在山區(qū),落在大海,落進(jìn)了劍光之中。
劍光和飛雪同時飛揚(yáng)著飄散。
邪周身的光罩完全崩碎。
猩紅『色』的天罰劍鋒直接從他嘴巴里刺進(jìn)去,刺破了他的后腦,從頭顱另一側(cè)穿出來。
劍光,虛空,巨浪完全消失。
只有飛雪仍在落下。
李天瀾一劍將邪的尸體生生劈碎,無數(shù)碎肉碎骨灑落大海的同時,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名鎮(zhèn)黑暗世界的秦時明月!
秦時明月的槍身在他手中劇烈顫抖,卻沒有絲毫反抗。
一面青『色』的銅鏡掛在槍柄末端,在空中不斷的晃動。
手持兇兵,手持名劍。
李天瀾整個人的氣息依舊強(qiáng)盛,但做完了一切的他,一瞬間似乎又徹底變得虛弱下來。
天海無極與柳生滄泉站在遠(yuǎn)方,一動不動。
雪花落下,盛夏的夜晚變得冰冷,大片的戰(zhàn)場已經(jīng)是一片茫茫的白。
李天瀾沉默下來。
所有人也都沉默下來。
唯有寒風(fēng)呼嘯天地。
唯有冰雪漫山遍野。
雪越下越大,籠罩著整片山區(qū)。
黑夜變得不再純粹。
漫天星光下,李天瀾一步跨越了海域,身影出現(xiàn)在了戰(zhàn)場中心。
生命最后的余暉中,他有些疲憊,但卻并沒有絕望。
他站在高空中,拔劍四顧。
視線內(nèi),尸體堆積如山,鮮血流淌成河。
一片沉默中,李天瀾的聲音在戰(zhàn)場上響起,清越如雷,回『蕩』天地,群山都在他的聲音下開始轟鳴。
“誰敢與我一戰(zhàn)?”
沉默。
沒有人開口。
包括天海無極與柳生滄泉兩位無敵境高手。
李天瀾笑了起來,笑的放肆而燦爛。
“誰配與我一戰(zhàn)?”
他站在虛空,雪花在他身邊穿梭垂落,慘烈的殺伐劍意席卷天上地下,他的眼神開始變得瘋狂,整個人似乎已經(jīng)跟天地相連,可怕到了極點(diǎn)。
我動,則山河傾倒。
我亡,則天崩地裂。
至高無上!
柳生滄泉和天海無極面無表情。
大雪仍然在下。
冷漠的雪,冷漠的人。
秦微白靜靜的仰著頭,近乎虔誠的看著空中的李天瀾,她一動不動,看上去有些乖巧。
一切似乎都在倒退。
鋒銳的劍意穿過幽靜的歲月,一片茫茫仿若大雪的白在與此地重合,天地在褪『色』,恍惚之中,秦微白似乎看到了一樣的人,一樣的劍。
只不過這一幕終究少了太多的人和物。
沒有了記憶中的華武天皇,沒有了名鎮(zhèn)黑暗世界的兇兵,同樣沒了那決絕持劍的一襲傾城黑衣。
她看到了李天瀾揚(yáng)起了手中的劍鋒,笑容燦爛。
“我有一劍,愿與諸位一起上路。”
李天瀾看著東島的人群,看著兩位無敵境高手,平靜開口。
劍鋒在空中伸展。
雪花消散。
劍光綻放。
天地之間,唯有一劍!
空間在所有人察覺不到的情況下微微波動了一下。
大片的星光瞬時間完全崩碎。
李天瀾手里的劍鋒揚(yáng)起來,可瘋狂而決然的劍意卻在他身后驟然出現(xiàn)!
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的虛空中,劍意盛放。
空中似乎突兀的多了一掛完全由劍意凝結(jié)的瀑布!
劍意飛流而下,一往無前!
狂『亂』而又凌厲到極點(diǎn)的劍意瞬間凝聚成了一點(diǎn)!
李天瀾轉(zhuǎn)過身。
一襲白『色』的衣裙突兀的出現(xiàn)在李天瀾的視線中。
人劍合一!
凜冽的風(fēng)吹過白『色』的衣裙,她的裙角,她的面紗,她腰間懸掛著的紅『色』匕首在夜風(fēng)中不斷的舞動,可她的眼神卻依舊凝定如冰雪。
李天瀾認(rèn)出了這一劍。
這一劍,是劍十一。
劍十一·傾城。
似乎有些疑『惑』的,李天瀾微微轉(zhuǎn)頭。
天罰的劍鋒揚(yáng)起來。
同一時間。
距離這一劍極遠(yuǎn)的山區(qū)內(nèi),一身黑衣的神死死的盯著空中的那道劍光,盯著那道白影。
白影在凜冽的狂風(fēng)中翩然前行,猶若流星,帶著驚艷了一個時代的光輝。
神的身體開始顫抖。
他死死握住了手中巨大的死神鐮刀。
他的眼神有些冰冷,有些自嘲,有些悲涼,有些怨恨。
“哈”
劍光亮起的一瞬,敢于跟王天縱分生死的神似乎在笑,又像是無力的嘆了口氣。
他身上所有的殺意與冷漠徹底消失,身體也開始踉蹌。
可他一雙手卻死死握著手里的兵器。
神搖搖晃晃的踏出一步,整個人直接沖上了高空。
劍光在空中穿行而至。
極致收縮的劍光明亮而耀眼,有著無法描述的凄涼與美麗。
李天瀾手中的劍鋒止住。
一切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長。
像是瞬間,像是永恒。
突兀的,劍氣散盡,劍意散盡。
白衣出現(xiàn)在李天瀾身前。
長劍也出現(xiàn)在李天瀾身前。
冷冽如雪的劍鋒直接刺透了李天瀾的心臟,洶涌的劍意在他體內(nèi)爆發(fā),繼而透體而出。
無數(shù)的血霧在他渾身上下爆了出來。
李天瀾一動不動的站著,看著眼前那雙寒光凜然的星眸,微微笑了起來。
從他看到秦微白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今日必死。
可當(dāng)死亡真正來臨的時候,他才真正體會到了那種感覺。
冰冷,絕望,如同劍鋒一樣的感覺。
李天瀾笑容逐漸擴(kuò)大,輕聲道:“真疼?!?
“為什么不還手?”
一身白衣的她語氣冷漠。
她的劍在顫抖,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會死的?!?
李天瀾輕輕笑著,眼神卻掠過了眼前的白衣,看向了她的后方。
后方,秦微白正站在那,眼神晦暗的看著發(fā)生的一切。
劍光亮起在李天瀾背后。
秦微白等于是站在李天瀾和白衣女子的中間,這個位置,李天瀾若是反擊,極致的劍意足以生生抹掉一切。
包括中洲的精銳團(tuán)隊(duì)。
包括秦微白。
李天瀾生生止住那一劍,用自己的身體承載了對方全部的劍意。
白衣女子沒有回頭去看,她知道李天瀾看的是誰。
她的手臂不斷顫抖著,語氣卻依舊平靜。
“對不起?!?
這一生,她終究還是對著第二個人說了第二次對不起。
李天瀾繼續(xù)微笑,他沒去看眼前的人,沒去看眼前的劍,只是看著視線中逐漸模糊的秦微白。
人之將死,視線逐漸開始變得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