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狹小而雜亂,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張先生所住的小廂房在最角落,門扉緊閉。
柳三娘哆哆嗦嗦地掏出鑰匙打開門鎖,一股更加濃重的、混合著劣質(zhì)煙草和某種難以喻的腥甜腐朽氣息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房間很小,只有一床、一桌、一椅。陳設簡陋得近乎寒酸,桌上散亂地堆放著一些話本和幾張涂抹著潦草字跡的紙張,墻角堆著幾個破舊的酒壇。
謝琢光率先踏入,目光如電,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他的視線在床鋪下、桌底和墻角幾處陰影特別濃郁的地方略微停留。
烏竹眠緊隨其后,她的感知更為細膩,空氣中殘留的魔氣雖然隨著寄生魔物的湮滅而消散了大半,但這里,無疑是那魔物長期盤踞的“巢穴”。
她走到桌邊,拿起那幾張潦草的紙張,紙上并非話本內(nèi)容,而是一些凌亂的線條和意義不明的符號,像是某種地圖的殘片,又像是某種儀式的草圖。
其中一張紙上,反復勾勒著一棵扭曲怪異的巨大槐樹,樹下畫著一個模糊的、仿佛通向地底的洞口,旁邊潦草地標注著幾個字——陰脈、入口、鑰……
“鑰?”烏竹眠指尖拂過那個字。
“仙……仙師……”柳三娘在門口,顫抖著聲音,終于解下了脖子上那根紅繩。
繩子上系著的并非玉佩或金飾,而是一塊約莫拇指大小、形狀不規(guī)則的黑色石頭。
石頭表面坑洼不平,像是被腐蝕過,觸手冰涼,隱隱散發(fā)著一絲微弱卻令人極其不舒服的陰寒氣息。
“這……這是張先生兩個月前給我的……”柳三娘聲音帶著哭腔:“他說是他家傳的黑曜石,能辟邪招財……非要低價賣給我,我……我看它黑黢黢的也不像好東西,但他說得誠懇,又便宜……我一時貪心就……”
謝琢光抬手一招,那塊黑色石頭便飛入他掌心,他指尖劍芒微吐,輕輕一劃。
“嗤……”
石頭表面一層薄薄的、偽裝成普通石質(zhì)的黑色外殼被輕易剝落,露出了里面真正的模樣。
一小塊凝固的、如同墨玉般的骨質(zhì)碎片,碎片上天然形成著極其細微、扭曲的暗紅色紋路,像是一張獰笑鬼臉的縮影,散發(fā)著比之前強烈數(shù)倍的陰邪魔氣。
“魔骨碎片?!敝x琢光的聲音帶著一絲厭惡:“來自某個強大的古魔,被特殊處理過,可以緩慢侵蝕佩戴者心智的媒介?!?
“看來,他選中你并非偶然,你體質(zhì)偏陰,更容易被魔氣侵蝕,也更容易成為他隱藏魔氣的屏障。”
這解釋了為何柳三娘身上會有魔氣殘留,而之前他們竟未能第一時間察覺。
這塊魔骨碎片,就像一個可以屏蔽氣息的法器,巧妙地掩蓋了寄生魔物和柳三娘自身被侵蝕的氣息。
柳三娘聞,臉如死灰,幾乎要暈過去,原來自己早就成了妖怪的獵物而不自知!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探查房間的烏竹眠,目光鎖定了墻角一處看似尋常的陰影。
她并指如劍,一道細微的劍氣射出,墻角一塊松動的青磚被掀開,露出了下面一個淺淺的凹坑。
坑里沒有金銀,只有幾張折疊起來的、畫滿了更加復雜詭異符號的泛黃皮紙,以及一個巴掌大小、通體漆黑、非金非木、觸手冰涼的令牌。
令牌入手沉重,正面刻著一個猙獰的、生有彎曲犄角的骷髏頭,骷髏的眼眶中燃燒著兩朵細微的黑色火焰紋路。
背面,則是兩個扭曲的古魔文字——赤獄。
一股遠比魔骨碎片精純霸道的魔煞之氣,瞬間從令牌上彌漫開來整個房間的溫度仿佛都下降了幾度。
“赤獄令……”謝琢光看著那令牌,眼底寒芒如星火炸裂:“果然是赤玄夜的手筆,太古魔族的赤獄衛(wèi)信物!”
線索終于清晰地指向了那個名字——赤玄夜!現(xiàn)存的唯一純血太古魔族!
剖魔刀未能到手,他便派出了這些潛伏在凡俗的獵犬,四處搜尋可能與“陰脈”、“鑰匙”相關的東西?
這古槐坡下,到底藏著什么?值得他如此大費周章?
烏竹眠拿起那幾張泛黃的皮紙,迅速瀏覽。
上面繪制的圖案更加完整,清晰地指向城西古槐坡下的一處地脈節(jié)點,標注著“陰煞匯聚,地脈異變,疑有古魔封禁松動……需以太陰之鑰開啟……”等字樣。
“太陰之鑰……”烏竹眠咀嚼著這個詞,聯(lián)想到紙上的“鑰”字,還有那塊魔骨碎片……一個念頭在她心中閃過。
她猛地看向面無人色的柳三娘:“柳掌柜,張先生給你這塊石頭時,除了說辟邪招財,可還說過別的?比如……讓你貼身佩戴,不可離身?尤其是……月圓之夜?”
柳三娘被烏竹眠銳利的目光看得一哆嗦,努力回憶:“……好……好像說過……他說……說這寶貝要沾人氣,月圓的時候……陰氣重,更要貼身帶著,效果才好……”
她越說越害怕:“仙師……這……這難道……”
“恐怕,你就是他選中的太陰之鑰。”烏竹眠的聲音帶著一絲冷意:“利用你特殊的偏陰體質(zhì),以魔骨碎片為引,在月圓陰氣最盛之時,以你為祭品或者媒介,強行打開那古槐坡下的某種封禁,好一個陰毒的計劃!”
若非他們今日恰好路過,察覺異常,再過幾天便是月圓之夜,這棲云城恐怕要遭逢一場大劫。
柳三娘更是首當其沖,死得不明不白。
“啊!”柳三娘尖叫一聲,徹底暈了過去。
烏竹眠看向謝琢光,眼神凝重:“古槐坡,陰脈封禁,赤玄夜的目標恐怕不止是找東西那么簡單?!?
“他想打開封禁,釋放里面的東西?還是引動陰脈之力?”
謝琢光握緊了手中的赤獄令,冰冷的觸感仿佛能凍結靈魂:“無論他想做什-->>么,都該到此為止了?!?
“阿眠,這凡俗之地不宜久留,帶上這婦人,速去古槐坡,遲則生變?!?
他能感應到令牌中那縷屬于赤玄夜的、極其遙遠的魔念烙印,正在微微發(fā)燙,仿佛在向某個存在發(fā)出警告。
烏竹眠點頭,一道柔和的靈力裹住昏迷的柳三娘,她最后掃了一眼這間充滿魔氛的小廂房,目光落在那張扭曲槐樹的草圖上,心中已然明了下一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