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淵的野心,從來不止于九幽魔宮。
他指揮魔族大軍撕裂兩界壁壘,如黑潮般席卷人間。
百姓的哭嚎與魔物的嘶吼交織,血霧彌漫,將殘陽染成暗紅,守城的修士一個接一個倒下,劍折陣破,絕望如瘟疫蔓延。
“撐住!援軍就快來了!”
話音未落,一道魔氣橫掃而過,說話的人瞬間化作血霧,魔族將領(lǐng)獰笑著踏過尸骸,利爪刺向旁邊一名顫抖的幼童。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清冽劍光自九天斬落,魔族將領(lǐng)的魔軀剎那湮滅。
眾人倉皇抬頭,只見天幕裂開一道縫隙,雪青色的神影凌空而立,黑發(fā)如墨,眸沉似夜。
“是神女……神女阿眠!”
阿眠身后,一柄長劍懸浮,暗金紋路如熔巖流淌,兇威滔天,卻乖順地護在她身側(cè)。
她垂下眼眸,指尖神光傾瀉,化作屏障籠罩殘城。
“太虛?!彼p喚。
長劍嗡鳴,驟然分化萬千劍影,如暴雨傾瀉,所過之處魔物盡滅。
與此同時,九幽魔宮,深不見底。
這里的氣息足以碾碎尋常修士的骨骼,濃稠的魔息在每一寸冰冷的玄黑石壁上流淌,發(fā)出毒液侵蝕般的滋滋聲響。
穹頂高懸,卻非天幕,而是凝固了扭曲魔魂的漆黑晶簇,將幽暗壓得令人窒息。
一身赤衣的赤淵端坐在巨大王座上,暗紅的魔紋如同活物,在他覆蓋著細密鱗甲的胸膛和手臂上蜿蜒游走,每一次明滅都牽動著整座魔宮深處傳來的沉悶悸動。
他的一只眼睛仿佛是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深淵;而另一只,卻燃燒著熔巖般的熾烈金紅,死死鎖定了王座下方翻涌的虛空。
在那里,空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扭曲、蕩漾,隨后裂開了一道光明的縫隙。
兩道身影并肩踏出。
阿眠周身縈繞著一層薄而堅韌的清輝,宛如拂曉前最純凈的晨星之光,無聲地推開周遭洶涌撲來的污穢魔息。
她一身紫藤花色的衣裙,在這污濁的魔淵里潔凈得近乎刺眼,墨玉般的長發(fā)在身后拂動,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沉靜如深海。
她只是安靜地站著,便如同定海的神針,將周遭翻滾的魔海強行鎮(zhèn)壓下去。
在阿眠身側(cè)半步之后,懸浮著太虛劍,劍脊之上流淌著比赤淵的魔瞳更加純粹、更加冰冷的暗金紋路,構(gòu)成古老而猙獰的符文,每一次微弱的明滅,都讓整個九幽魔宮的怨魂嘶嚎驟然拔高,又瞬間被無形的兇戾狠狠掐滅。
“呵……”赤淵喉嚨里滾出一聲低沉的笑,打破了死寂,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回響:“神女親臨我這污穢之地,還帶著……這世間最鋒利的兇劍?!?
他的視線掠過阿眠,貪婪地停留在太虛劍身上,魔瞳幾乎要燒穿太虛冰冷的軀體:“太虛,你被這幫道貌岸然的神祇打磨多久了?”
“刻在你劍骨深處的殺戮渴望,還有屬于混沌的、毀滅的本性……你就甘愿被這女人像訓(xùn)狗一樣死死捆住?”
赤淵話音未落,太虛劍身突然一震,漆黑劍脊上暗金紋路驟然亮起,竟是發(fā)出了一聲低沉而清晰的“汪”。
整個九幽魔宮一片死寂。
連翻涌的魔息都凝固了一瞬。
赤淵熔巖般的魔瞳猛地一縮,猙獰的表情僵在臉上,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連指尖纏繞的血咒都忘了催動,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又硬生生噎住,最終只擠出一句:“……你做什么?”
太虛劍身微傾,如同歪頭,冰冷劍鋒折射出一道寒光,直直刺向赤淵那張扭曲的臉。
“我說。”他的聲音如冰錐刮骨,卻透著一絲詭異的、近乎愉悅的冷冽:“我甘愿。”
赤淵:“……”
阿眠原指尖一顫,有些無奈地看向身旁的太虛,卻見那柄兇名震懾上古的兇劍,此刻劍尖輕點,在她裙擺邊乖巧地蹭了蹭。
像極了某種大型猛獸收起利爪,用腦袋拱主人手心的模樣。
赤淵的魔瞳劇烈震顫,熔巖般的金紅光芒忽明忽暗,仿佛理智正在崩塌。
他猛地攥緊王座扶手,魔骨咯吱作響,從牙縫里擠出嘶吼:“你!上古第一兇劍!曾斬碎三十六重天!吞噬過億萬生靈!如今竟自甘墮……”
“墮什么?”太虛突然打斷他,劍鋒一橫,戾氣暴漲一字一頓道:“當她的狗,比當你的祖宗都痛快?!?
赤淵:“???”
阿眠終于沒忍住,唇角極輕地揚了一下。她抬手,指尖輕輕搭在太虛劍柄上,低聲道:“……別鬧。”
太虛立刻收斂兇威,劍身溫順地貼向她掌心,還不忘朝赤淵的方向“嗡”地一震,活像挑釁。
赤淵的魔魂都要氣散了。
下一秒,太虛劍上的金色符文交織成一道修長的人影,太虛的黑發(fā)垂落在肩頭,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俊美得近乎妖異,卻籠罩著亙古不化的寒霜。
唯有那雙眼睛,熔金淬煉而成的豎瞳,此刻正燃燒著壓抑到極致的暴戾與挑釁。
太虛下意識地將阿眠擋在身后,警惕地盯住王座上的赤淵。
無形的交鋒早已在踏出空間裂縫的瞬間開始,阿眠的清輝與赤淵彌散開的恐怖魔壓狠狠撞在一起,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空間被瘋狂擠壓、撕裂的尖嘯。
魔宮的地面,堅硬無比的深淵魔石,無聲無息地龜裂開蛛網(wǎng)般的縫隙,一直蔓延到王座之下。
“荒謬!你看看她!”赤淵咬緊牙關(guān),催動指尖的血咒,魔瞳轉(zhuǎn)向阿眠,帶著刻骨的譏誚:“她在用你的劍鋒守護什么?一群朝生暮死、貪婪愚昧的螻蟻,一群根本不配你為之收斂爪牙的塵埃!”
他的聲音莫名帶上了一種穿透靈魂的魔性誘惑,每一個字都像裹著蜜糖的毒刺,狠狠扎向了太虛的意識深處。
赤淵抓住機會添油加醋,聲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幽深處的魔梟尖嘯:“太虛!你本該是撕碎天地、重歸混沌的巨獸!而不是困在她掌心,變成一把被馴服的、溫順的剪刀!”
太虛懸浮的劍身猛地一震。
一聲低沉得仿佛來自深淵的劍鳴,帶著足以撕裂神魂的兇戾,驟然爆發(fā)出來,他就像一頭被激怒的遠古兇獸,金色的豎瞳驟然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