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潤的唇上,是他慘白中卻難以自容的臉色。
他僵硬地站在那兒。
蘇念惜扶住身旁的高幾,大口地喘著氣。
一邊捂住心口,一邊朝對面這容止端靜的太子殿下看去。
所以,無情無欲是假,先前冷泉也是假,眼前的這個,才是真正的裴洛意嗎?
“殿下……”
剛開口,裴洛意忽而側(cè)身,猛地吐出一口暗色的血水!
“殿下!”蘇念惜大驚,立馬上前扶住他,張口便朝外喊,“誰在外……”
卻被裴洛意按住,“莫要聲張。”
蘇念惜蹙眉:“都吐血了,得趕緊找聞老來看看??墒抢淙獣r受了寒?殿下,您先坐下?!?
此時的小姑娘眼中,終于多了幾分真正在意她心緒。
裴洛意自嘲地垂下眼簾,道:“并非寒癥?!?
蘇念惜抬眼,“不是寒癥?那您是受傷了?”
裴洛意看了看她,片刻后,道:“殘毒?!?
蘇念惜一滯,“殘毒?什么毒?千眠香的毒?怎么會……”
沒說完,被裴洛意按了按手背,“八歲時,被宮中之人下了春毒。”
“什么毒?”
蘇念惜以為自己聽錯了,八歲,春毒?
看著裴洛意的臉色,她又知曉,自己并未聽錯,難以置信地瞪眼,“何人這般狠毒?這毒就沒法解嗎?!”
“慢性之毒,待發(fā)現(xiàn)時,毒已入骨髓,雖清除大部分,可殘毒卻始終盤纏血脈中?!?
蘇念惜聽得心揪,猛地想起先前朱影的話。
“所以,您在遇到聞老之前,一直是怎么熬過去的?”
裴洛意沒想到蘇念惜會問出這么一句,愣了一瞬后,才啞聲道:“念經(jīng)苦修?!?
蘇念惜聽出了他話里故作的輕松,卻只覺心被泡進(jìn)了苦水里,澀得厲害。
又問:“連聞老也沒法解么?”
裴洛意搖頭,“若有法子,聞老早已竭盡全力?!?
見蘇念惜眉頭緊鎖,他忽而又想起上回她臨時變卦之事。
縱使這小姑娘不曾明說,他其實也已猜到。
她并不想要一個對她無用之人。
而他,病體奄奄,四面楚歌,曾讓她猶豫過,退縮過。
雖不知緣何她又改了念頭,但……
裴洛意緩緩開口,“如你所見,我身如枯槁,不可碰人間歡場,這才是我不能娶你的真正緣由。平安,我命不久矣。”
他不想,瞞著她了。
那放縱的一己之欲,想拖延著時間,在死前盡可能地獨占她的欲念,終該放下。
此時,他宣告了自己的‘罪行’,只待她降下懲罰,抽身而去。
裴洛意看著別處,靜等小姑娘再次說出反悔之。
也罷。
這短暫貪歡,也算……
“可是殿下現(xiàn)在不是還好好的么?”
輕輕軟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冰封的雪山之巔,忽有旭日從山的那一頭徐徐升起。
裴洛意長睫一顫,難掩錯愕地轉(zhuǎn)過臉來。
就見小姑娘一臉認(rèn)真地看著他,道:“殿下說的命不久矣,是何時?一個月,一年,還是三年,五年,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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