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意掃了眼,卻轉(zhuǎn)身,坐在了最近處。
蘇念惜撇撇嘴,倒是意料之中,轉(zhuǎn)過臉,朝亭子外頭看去。
朱影玄影幾人守在不遠(yuǎn)處,碧桃跟青影兩個(gè)湊在一塊兒不知嘀咕什么。
日光落入天際,余暉遍染蒼穹,蘼荼的晚霞,如血如金,潑灑在原本荒涼的梅園之內(nèi),猙獰的枝杈一瞬成了似夢似幻的百鬼千影。
若那扶桑國的浮世繪,荒誕中透著華麗,卻又詭美得叫人挪不開眼球。
蘇念惜撐著下巴瞧著,嘆了口氣,“真美啊!”
可惜她胸?zé)o點(diǎn)墨,不然高低吟詩兩首,在太子殿下面前彰顯一把她身為貴女的風(fēng)采。
裴洛意捻著念珠,看她浸染在金輝中笑盈盈的側(cè)臉。
這尋常再不過的晚色,在她眼里,仿佛是從未見過的景致般叫她貪戀。
“平安。”他忽而開口。
“嗯?”蘇念惜轉(zhuǎn)臉,眼底笑意不減,微微歪頭,“殿下何事?”
杏眼明仁,顧盼生輝。
裴洛意倏然發(fā)現(xiàn)——小姑娘的眼中,那與塵世遠(yuǎn)遠(yuǎn)隔離的冷漠與悲涼,似乎淺淡了許多。
他撥下一顆念珠,淡聲道:“你答應(yīng)過我,不再涉險(xiǎn)。”
“嗯?”
蘇念惜微微瞪眼,似是沒料到他會說出這句,分明她知曉的事太過詭異,對沈默凌的心思又踩得太準(zhǔn),緣何他就是不問?
彎唇,站起來,挪到他身邊坐下,又抬頭看他,笑道:“我何時(shí)答應(yīng)殿下的?我不怎么不記得?”
裴洛意垂眸,眼角余光落在小姑娘笑若春月的臉上,再次撥動念珠,道:“今日若蓮蕊真人不肯退,圣人誅殺朝臣,天壇前必有異常爭亂。便是朱影在你身側(cè),亦不能完全護(hù)你周全,你不該親自來?!?
蘇念惜聽著又笑起來,捏了捏指尖——這位殿下,總是將她視作需要庇護(hù)的柔弱。
她倒也沒有先前那般氣惱了,如今隱約已能明白,這位如此,并非看不起女子,而是儲君的寬懷與佛法的修行,讓他下意識地會將一切依仗他之人庇佑身后。
如同今日在天壇,他庇護(hù)那些在圣人眼中比他更舉足輕重的朝臣一般。
再次抬眸看向那璀璨的晚霞,道:“可我逼退了蓮蕊真人,幫殿下化解了一場危機(jī),對不對?”
裴洛意側(cè)眸,看她眼底碎金的光澤。
“我確實(shí)手無縛雞之力,遇著兇險(xiǎn)也的確不能自保??墒堑钕?,我并不傻,不會明知危險(xiǎn),還要自己撞上去。我今日敢去天壇,不僅因?yàn)槲抑獣陨徣镎嫒硕ㄈ粫恕_€因?yàn)椤?
她含著笑,轉(zhuǎn)過臉,晶亮的眸子對上那雙靜深無念的瞳,輕輕聲道:“我知曉,殿下會竭盡全力,保護(hù)我?!?
長睫微顫,裴洛意募地握緊手中念珠。
牢牢扣住脖頸的衣領(lǐng)下,清晰的喉結(jié)輕微滑動。有蝴蝶振翅,從蘇念惜的笑眼里飄出,落去了他試圖再次冰封的心湖。
那棵曾將發(fā)芽又?jǐn)嗔酥﹁镜男∶?,?qiáng)勢地破開了塵土,透出了更加鮮綠的生機(jī)。
他沉默地垂目看著心底枷鎖一層層斷裂。
面前的蘇念惜笑著再次開口:“所以,我去了天壇,瞧見了殿下身為太子的威儀。我從未見過殿下這般風(fēng)姿,您不知曉,我當(dāng)時(shí)心里緊張得怦怦亂跳呢!”
她故意再次湊近,放軟了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殷勤與諂媚。
若是旁人,被這般貌美的小娘子如此恭維,怕是早露出了得色。
可裴洛意卻知曉這小姑娘在謀算什么主意——她還是不死心,想讓他松口,答應(yīng),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