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無坷直視他眼睛。
沈屹西扣著她下巴的指節(jié)漫不經(jīng)心地摩挲她臉頰。
透過排風扇進來的夕陽落了半邊在他臉上,從他眼皮上縱橫而過。
黑色的眼睛深邃得仿佛快要把她吸進去。
他似乎也沒有要等她回復(fù)的意思,好像這在他那兒壓根已經(jīng)不算個問題,而是個反問。
他又重新俯身埋進她頸間,偏頭雙唇順著她頸側(cè)游走。
路無坷背靠在冰涼堅硬的置物架上,雙手抵在他胸前,卻沒推開他。
橙紅的夕陽落在水泥地上,光束里細塵沉沉浮浮。
外頭好像起了風,夕陽倒影里的排氣扇扇葉轉(zhuǎn)了幾圈。
路無坷視線落在上頭,只有那里是亮的。
而身處黑暗里的他們是萬丈深淵。
不知過了多久,路無坷開了口。
“沈屹西,你能不能不要惦記我了?”
沈屹西跟沒在聽似的,叼著她耳下一小塊肉,又松開。
他親了親那處,應(yīng)了她一句:“不能?!?
他垂在身側(cè)的食指敲了敲煙,煙灰簌簌落下。
兩人像只是在聊一個很平淡的天,他來到她耳邊。
“路無坷,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路無坷雙手抵上了他的肩膀,臉色很平靜:“我沒有?!?
沈屹西順勢被她推開,垂了眼皮對上她眼睛:“路無坷,你知不知道你全身上下寫滿了什么?”
他的聲音低低的,沒什么情緒。
路無坷執(zhí)拗地直視他。
看破不說破就不是沈屹西的作風,在他面前,連她都被看得透透的。
他不留情面地說了出來:“想要我,卻又不敢要?!?
路無坷那股抗拒是從骨子里生出來的,像深深扎根在血肉里。
視線被他緊緊抓著,她眼里但凡有點兒情緒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但她比誰都能鎮(zhèn)靜,只要她想。
“你想多了,”說完使了勁兒推他肩膀,“餓了,放我去吃飯?!?
很明顯連聊這個話題都很抗拒。
沈屹西覺得自己可能也是瘋了,并不舍得把她逼太緊。筆趣庫
是的,不舍得。
真他媽瘋了。
他偏開頭,又轉(zhuǎn)回頭來看她,沒再提那個話題。
“球都沒撿完就想去吃飯?想太美了你。”
路無坷抬頭看他。
他煙塞進嘴里,彎身把腳邊一排球撿起來扔進那個藍色塑料箱子里,叼著煙朝她抬了抬下巴:“撿球?!?
路無坷視線從他身上挪開,蹲下身撿球。
沈屹西開門把器材室外那箱籃球搬進來的時候,路無坷里面球已經(jīng)撿完了。
她一點也不客氣,沒什么事做了就走了,也沒等他。
等沈屹西把那箱籃球扔上去的時候回頭人哪里還在,早就沒影了。
酒吧那份工作路無坷辭掉了,周五晚上難得清閑。
于熙兒和阿釋晚上都有課,宿舍里就她一個人,最近有個考試,她刷了一晚上習題。
等把手頭的習題刷完阿釋也差不多快下課回來了。
路無坷起身去陽臺透了口氣,還沒到下課時間校道上人不是很多,三三兩兩閑聊著天散步。
在這段時間之前,路無坷的生活一直是平淡又枯燥的。
打工,學習,睡覺。
沒工打的時候就學習,學習完了就睡覺,其他時間就是跟阿釋混在一起,就這樣平淡又規(guī)矩地過著她的每一天。
這樣規(guī)規(guī)矩矩的生活在那人出現(xiàn)后開始被打破。
課堂上搗亂,酒吧干架,進局子,這些事兒放在平時路無坷可能幾個月都見不到一次。
在這人身上卻跟家常便飯似的。
他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沒人管得了他。
這是多少人都做不到的。
包括目前的路無坷。
她不過就一個拋在人群里沒人過問她夢想,每天埋頭學習的普通學生。
但每天抱著書往返教學樓和宿舍之間的生活,確實才是她路無坷該過的生活。
在陽臺站了沒一會兒阿釋就下課回來了,她一回宿舍就踹開了門,大喊路無坷這兩個小時想不想她。
路無坷撐著下巴在外頭吹風,懶得理她。
阿釋把包甩自己書桌上,也跑來了陽臺,她胳膊往路無坷肩上一掛。
“稀奇啊大學霸,回來居然沒看見你在學習。”
路無坷說:“你以為我學習機器啊。”
阿釋嘿嘿笑,又撞了撞她肩膀:“對了,問你個事兒,周末有空嗎?”
“周末我回家,怎么了?”
“?。俊卑⑨屢荒樖?,“你要回家啊?!?
路無坷點點頭,想起奶奶下午那通電話:“奶奶身體好像又不舒服了,我想回去看看。”
路無坷奶奶自從兩年前做過食道癌手術(shù)后身體就大不如以前了,隔三岔五身體上就會出些小毛病。
阿釋這一聽也著急了:“奶奶身體沒事吧?靠,我跟你回去吧,還能幫幫忙,正好很久沒去看奶奶了?!?
阿釋清楚路無坷家的狀況,路無坷雖然有個爸,但她那個爸基本上就跟擺設(shè)一樣,不僅游手好閑還天天賭錢,所以老太太基本上一出事都是路無坷在照顧,阿釋想一起過去看能不能幫幫忙。
“不用,”路無坷說,“這次應(yīng)該沒什么大事。”
“真沒事?”
“真沒事,”她又問阿釋,“你剛想跟我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