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仿佛只是白駒過隙間,又是三載春秋悄然而逝。
府邸深處,大夫人的院落里,此刻正彌漫著一股難以消散的慍怒與無奈。
大夫人端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胸口因著怒氣微微起伏,她盯著眼前這個業(yè)已長成挺拔青年、眉目間卻仍帶著幾分不羈之色的四郎,只覺得一股無名火直竄頭頂。
手中攥著的帕子幾乎要被絞碎,終于按捺不住,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氣急敗壞:“你這混賬小子!今日我且將話放在這里,你若再這般推三阻四,不肯好生去相看姑娘,我便豁出這張老臉,直接綁了你送入洞房,看你還能如何折騰!”
這話語雖是氣頭上的威脅,卻也透露出她身為母親,眼見別房兒女皆已成家立業(yè)、甚至膝下承歡,唯獨自家這個嫡幼子婚事遲遲未定,那份深切的焦慮與擔(dān)憂。
這四郎,自多年前考取了個秀才功名后,便像是徹底厭倦了科舉仕途這條正道,任憑家人如何勸說,再也不肯埋頭苦讀,去搏那更高的功名。
即便是家族蔭恩所能提供的閑散官職,他也全然不放在眼里,直那等生活拘束乏味,非他所愿。
這般“不求上進”的模樣,曾讓大夫人愁白了不知多少頭發(fā)。
然而,世事難料,就在近兩年,這小子竟像是忽然轉(zhuǎn)了性子,洗心革面了一般。他不再終日游手好閑,或是與三五好友吟風(fēng)弄月,反倒主動向老將軍和老夫人請纓,將府中名下所有田莊、店鋪的經(jīng)營打理之權(quán),一應(yīng)攬到了自己身上。
更令人稱奇的是,他仿佛天生便對此道有著驚人的天賦與敏銳的直覺,那些在他接手前不過勉強維持或是盈利微薄的產(chǎn)業(yè),經(jīng)他一番整頓革新,或是調(diào)整作物品類,或是改進經(jīng)營策略,或是打通新的商路,竟都煥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生機。
不過兩年光景,府中莊子里的收成、各處鋪面的盈利,竟都比往年平均足足多了五成有余,樂得老將軍都捻須稱贊,直說此子雖不入仕途,卻另有一番作為。
可偏偏,這位事業(yè)上堪稱浪子回頭、風(fēng)生水起的四郎,一提到婚姻大事,便故態(tài)復(fù)萌,甚至變本加厲。任憑大夫人磨破了嘴皮子,或是搬出父親、兄長的威嚴,他就是不肯點頭去相看任何一家閨秀。
即便是年初大夫人特意為他精心籌辦、邀請了眾多名門淑媛的春日賞花宴,他也竟能尋個由頭,提前一日便溜出府去,直到宴席散盡方歸,直把大夫人氣得心口發(fā)疼,也讓一眾等著看景府四郎風(fēng)采的賓客們撲了個空,惹來不少猜測與非議,令大夫人顏面盡失,卻又無可奈何。
“我……我非彥家那胖丫頭不娶!”這一日,許是被逼問得急了,又或是心中積壓的情感終于到了無法抑制的關(guān)口,四郎在被大夫人堵在書房里訓(xùn)斥了足足一個時辰后,總算像是被逼急了犟牛,悶悶地、卻又帶著破釜沉舟般的決心,從牙縫里擠出了這么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大夫人先是一愣,隨即那滿腔的怒火竟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坦白沖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原來如此”的恍然與急切。
她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臉上瞬間陰轉(zhuǎn)晴,語氣也帶上了幾分輕快與承諾:“我的兒!你既是心中早已有了人選,怎不早與為娘說明?這有何難!彥家雖然只是個商戶,卻也是清清白白人家,那姑娘我瞧著也是個有福氣的。
你既心儀于她,我明日……不,我今日即刻就差人備上厚禮,請了官媒上門替你提親去!定將這門親事與你辦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
然而,四郎的臉上卻并未因母親這番話而露出半分喜色,反而更加窘迫,甚至帶上了幾分罕見的頹唐與懊惱。他低下頭,聲音愈發(fā)沉悶,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