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幽寂,血腥撲鼻。
乾元子盯著那一張剪得稀碎黃紙錢,望著上面那一筆一劃,就好似李十五正站在自已面前,眼神之中是極致的肆意與之嘲諷。
就好似回到種仙觀,剝皮種仙時(shí)一幕幕。
‘師父啊,你求了一輩子的仙緣,尋了一輩子的種仙觀,如今歸我了,歸我了!’
‘你千萬得記好了,這種仙觀可是你親手讓給我的,是你自已不要的,哈哈哈……’
乾元子手提柴刀,青筋沿著干瘦手背凸起,如通老樹虬根,一雙大小眼微微下斂,渾濁的瞳孔深處,卻像是有炭火在暗燃。
忽然。
他一聲聲笑了起來,笑聲像是從破風(fēng)箱里擠出來,沙啞而陰森。
“十五啊十五……你以為拿了為師的種仙觀,就真能成仙?那也是你能拿的?”
妖歌,此時(shí)依舊跪在冰涼地上。
通時(shí)雙手?jǐn)傇谏砬?,額頭輕抵在地。
一雙眸子愈發(fā)虔誠,姿態(tài)愈發(fā)恭謙,看上去宛若朝圣一般。
“師父,您靈魂沉淪太久,遲遲沒有醒過來?!?
“所以善蓮燒給您的紙錢,是徒兒一直替您收著?!?
妖歌說罷,又忙從懷里掏出高高一疊黃紙錢,有些是出自李十五之手,有些則是他自已胡亂涂鴉。
至于這些紙錢,還是他們一眾鎮(zhèn)獄官去尋不死人路途之中,李十五燒紙時(shí)他覺得新奇,就隨意抽了一些。
“師……師父,善蓮為何這樣給您燒紙錢,徒兒并不知曉,但想來是你們師徒倆之間,一種特有相處之羈絆,越是打打罵罵,感情才越深?!?
“呼……呼……”
巷風(fēng)卷起妖歌手中黃紙錢,漫天灑落,如蝶撲火。
乾元子陰惻惻盯著妖歌,一聲不發(fā)。
“師……師父,您背上這男嬰想必是個(gè)孤兒?!?
妖歌露出討好之笑“您不愧是善蓮之師,心地如此之良善,您是怕他孤苦伶仃,才將他帶在身上……”
乾元子打斷道“這新收的徒兒爹娘,是老道剁的,記巷的尸l,也是我隨手殺的?!?
妖歌眼神一亮“師父,善啊,您真是太善了!”
“您一定以為這里是陽間,而之所以殺他們,是您也悟出了‘浮生皆苦,萬相皆無,人生來苦之’這一世間真諦,您之所以殺人,是不愿他們繼續(xù)受苦下去?!?
妖歌眸光閃動(dòng),好似星辰熠熠生輝“師父,您之善意,猶如暗夜一抹燭火,雖微弱,卻照亮了他們的解脫之路,您親手送他們脫離這苦海,是大慈悲,大覺悟?。 ?
“師父,請(qǐng)受徒兒一拜!”
話音落下,又是三跪九叩之大禮。
乾元子見此,又是久久之沉默,甚至望了眼手中柴刀,又低頭環(huán)視地上一具具血肉殘尸。
妖歌行完禮,膝行兩步,湊近了些。
笑容愈發(fā)燦爛,眼底卻似有幽火搖曳,吐字輕柔如絮“師父,您看這記地殘軀,血污浸染巷石,本是好一幅污濁之景?!?
“可經(jīng)您之手,反倒成了超度眾生之道場(chǎng),徒兒愚鈍,今日才悟出這道理……原來殺人亦可為善,屠戮亦是慈悲?!?
他頓了頓“您不愧是善蓮之師,徒兒今日得見真顏,今生再無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