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妙娘子圍著她轉(zhuǎn)了兩圈,手里的蒲扇在她腰間、臋間、小腿各自敲了兩下,道:“學(xué)舞之人,腰身要軟,否則這舞姿定也無法做到翩躚曼妙。”
說罷,她抬頭問:“劈叉下腰練過么?”
沈時葶搖頭,自然是沒有的。
她閑著沒事練這些作甚?
妙娘子搖頭嘆氣,真正身嬌體軟的姑娘,大多是從七八歲便開始練著身子,待到十五六歲,著實有些晚。
思此,她拉來一個舞姬,指著她朝沈時葶道:“你仔細(xì)瞧著,學(xué)著?!?
就見那舞姬一只腿橫在桌幾上,上身伏下,兩手輕而易舉地夠住了自己的腳尖。
這姿勢實在算不得雅觀,沈時葶磨磨蹭蹭,在妙娘子逼迫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橫了條腿下去。
妙娘子正想著摁著她的背使一把力時,卻見她自己已將腳尖抓好,那腿像是沒有筋骨似的,說伸直便伸直了。
還不待妙娘子驚嘆這是如何的有天賦,就聽小姑娘著急道:“好了么?是這樣么?”
妙娘子應(yīng)聲,沈時葶便匆匆站直了身子,拉了拉衣袖。
閨房外頭,云袖正透過窗格,將里頭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云袖自幼習(xí)武,身邊要么是不似女子的女子,要么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在被派到花想樓前,她還在璽園看家護(hù)院。
打小也沒見過腰身這樣軟乎乎的姑娘,免不得瞪大了眼珠子,看得近乎忘神。
直至身后傳來兩道輕咳,她背脊僵了一瞬,連忙站直身子。
她望向主仆三人,恭恭敬敬喚了聲世子。
陸九霄越過她的頭頂瞧了眼,就見妙娘子一手正撐住沈時葶的腰肢,而那小姑娘的骨頭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竟然仰成了個對折……
沈時葶如此倒著身子,只覺得呼吸不勻,小臉憋得通紅,正欲出聲時,余光瞥見熟悉的暗紅衣角。
她腳底一滑,險些栽倒。
幸而妙娘子眼疾手快地扶住,還沒來得及詢問,就知曉了緣由,拉扯舞娘匆匆退下。
沈時葶低喘了幾聲,忽然直起身子使得呼吸有些急促,不等開口,就被人用扇柄戳了戳腰肢。
男人的聲音帶著些微微的醉意,他啞著聲兒道:“你是沒長骨頭嗎?”
他戳的這兩下疼極了,小姑娘眉頭微蹙,沒吭聲。
陸九霄眼角一抬,“我問你話呢。”
沈時葶咬了咬唇,很輕道:“長了。”
“是嗎?”
他尾音微挑,又道:“我看看?!?
……
……
沈時葶發(fā)現(xiàn),醉了酒的陸九霄同平日不大一樣。
平日他做這種事時喜靜,莫說是自己,甚至都不許她發(fā)出半點聲響??山袢账捴鴮嵍嗔诵疫€非要人附和。
譬如,他問那妙娘子方才是作甚?
她忍著破碎的呻-吟,艱難道:“練、練腰。”
話落,陸九霄安靜了片刻,又問:“是練過才這樣軟的?”
沈時葶搖頭。
男人微一頷首,“哦”了聲,“那便是天生就長了一副勾人的骨頭。狐貍精?!?
她撇過頭,真的極不愿意同他說話。
陸九霄的醉意似是同汗滴一同揮灑了去,一番折騰下來,他反而精神了。
瞧著兩條腿打顫著去撿落地衣裳的沈時葶,他拍了拍她翹著的臋,道:“不用走?!?
說罷,他彎腰拾起衣袍,很快就給自己收拾成了一副體體面面的模樣。
須臾,停在花想樓下的馬車緩緩踏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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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子點點,暮色漸沉。四處的街巷點起引路的燈苗。
座于城門最北的皇宮,亦是漸漸息了燈。
承乾宮中,斷斷續(xù)續(xù)傳出幾聲咳嗽。須臾后,有宮女端來藥盞。
雍容華貴的女子接過后,攪了湯匙坐在床頭,遞了一勺湯藥道:“風(fēng)寒可大可小,皇上可要好好保重龍體?!?
倚在榻上,面色不佳的宣武帝搖頭嘆道:“朕是老了,身子骨不成了?!?
李皇后忙駁道:“皇上說的哪里話,您正值壯年,龍體康健著,旻兒還等著皇上給他指正妃呢?!?
她說的正是如今的四皇子,乃李氏所出的嫡子,趙淮旻。
聞,宣武帝道:“淮旻如今是二十有一了?”
不待李皇后回話,他又道:“九霄那孩子也這個年紀(jì)了,淮旻好歹還有個側(cè)妃,他倒好,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未曾有……”
李皇后頓了頓,低頭攪著湯藥,嘆氣道:“誰說不是呢,可他日日出入秦樓楚館,未見有個收心的時候,倒是同阿咸那孩子,如出一轍的頑劣?!?
聽得皇后將陸九霄與李二放在一處比較,宣武帝當(dāng)即拉下臉色,“怎可一樣?永定侯為我驪國鎮(zhèn)守冀北,九霄那孩子無人管束,待到成了家,他自會改正,你給淮旻挑選正妃時,也莫忘多留意留意?!?
李皇后低聲道:“……是?!?
話說得急,宣武帝又咳了兩聲,他靠在引枕上,似是想起什么,語氣緩慢道:“他年幼時便能拉開朕的百里弓,三箭一發(fā),皆是正中靶心,這么些年,是荒廢了那一身齊佳的根骨……”
他說這話時,口吻難免有些可惜。
李皇后的指甲卻陷進(jìn)了手心里,陸九霄哪里比得上她的淮旻,可皇上偏是能從他百般不好中,獨獨看見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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