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的要把佟析帶回去不成?
依任雋這樣的德行,只怕佟析回去住十年他也不定會去接她,沒有離婚制度一個從夫家出來的女子,想要在外面立足簡直比登天還難,析秋知道無論她是怎么不認(rèn)同,可律法和世人的道德觀已經(jīng)成了形,佟析無路可選,若是任雋不去接她最后還得自己回來,到時候這里子面子可都沒了。
析秋看向江氏,就見江氏忽然轉(zhuǎn)過頭來,迅速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析秋一愣,這才明白江氏根本就是故意這么說的。
她不由松了口氣。
這邊任大奶奶攔著秀云,也冷了臉斥責(zé)柳枝:“沒瞧見這里有客人嗎,還不快退出去!”說完,眼睛忍不住瞪了一眼任雋,轉(zhuǎn)頭和江氏說話:“娘身體也不好,若是叫她瞧見這些不省心的事,心里會難受,親家奶奶有什么話和我說吧,我定能給親家奶奶一個滿意的答復(fù)。”
任大奶奶又去和佟析說話:“三弟妹,也不是嫂子說你,你也知道三弟這人,雖是沒心沒肺,但對你一直都是敬愛在心的,你說這樣的話也未免太重了些,他是男人,這面子臺階總要給他留的,況且,孩子沒了他嘴里不說心里怎么會不難過呢你說這樣的狠話就是把三弟往外推”說著,冷著臉回頭看著柳枝:“豈不是正合了那些小人的意,倒叫她們舒坦了?!?
佟析就接了話,怒看著柳枝道:“我若是不舒坦,誰也別想舒坦?!彼钢Γ骸斑@種忘恩負(fù)義的東西,不過一個小小的婢女,如今竟然做起了主母的夢,我告訴你,不管你背后有誰給你撐腰,我都不會輕易饒了你?!?
析秋微微挑了挑眉,想到了大太太,江氏聽著臉上也露出一絲怪異的表情來。
佟析說完,柳枝便往任雋后面一躲,聲音低低的卻是讓所有人都聽得見:“爺,奴婢知道自己身份,奴婢今生能得了爺?shù)奶蹛郾闶撬蓝鵁o憾。”說完又捂住自己的肚子:“只是奴婢舍不得腹內(nèi)的孩子?!闭f著忽然從任雋身后走出來就跪在了地上,朝佟析磕頭道:“奶奶,求求您饒了奴婢,自今日開始奴婢吃齋念佛,祈禱奶奶一生康健,和爺夫妻恩愛,白首齊眉?!?
這話說的可比佟析說的好聽多了。
果然任雋心疼的將她扶起來,看著佟析道:“賤人,你除了善妒你還會些什么,柳兒如今懷了我的骨肉,你若是動她一分我絕不會饒了你?!闭f完看著任大奶奶就道:“嫂子,她們要喊母親,讓她們?nèi)ズ氨闶牵姨锰萌渭胰隣?,難道還怕她一個小庶女不成?!?
析秋見看見柳枝的眼底迅速劃過一絲亮光。
佟析臉色一白:“三爺這是嫌棄妾身的身世?那三爺當(dāng)初何必上去求娶妾身!”任雋一聲冷笑,正要說話,任大奶奶迅速上前攔住他,怕他說出更難聽的話來:“都給我閉嘴!”說完看著任雋道:“三弟,你怎么就這么渾!”
說完又去看佟析:“三弟妹,你也寬寬心,你心里委屈我們都知道,這口氣大嫂保證,定會幫你給你出了!”
任雋再不是,可是任大奶奶雖是佟析的妯娌,可也是伯公府的世子夫人,她這樣低聲下氣的,江氏也不好緊拿捏著,她看著佟析只顧著哭,也不得回話就顯得氣難平的道:“任大嫂子,還是將伯公夫人請來吧,雖說我也不愿瞧他們走道這不,畢竟三姑奶奶進(jìn)了任府,我們兩府成了姻親,這不單是三姑奶奶和三姑爺?shù)木壏郑俏覀兊木壏?。”說著話鋒一轉(zhuǎn):“可緣分這東西也不能強(qiáng)求,我瞧見三姑爺這樣,心里實在是氣不過!”說完,就抹著眼淚坐在佟析的炕邊,心疼的抱著佟析
任大奶奶瞇眼瞪了眼秀云,就朝任雋喝道:“三弟!”示意他說點(diǎn)軟話。
豈料,任雋松開柳枝,目光在江氏身上轉(zhuǎn)了一圈,就落在佟析的身上,眉頭一橫:“嫂子,說這些做什么,她要回家就回去,我倒要瞧瞧最后誰求誰?!?
任大奶奶氣的眼前一黑,指著任雋就道:“你說的什么渾話!”
江氏和佟析皆是氣愣住,看著任雋的樣子,心里瞬間涼了半截。
“我們回去!”江氏剛剛就積怒在心,如今是真的生了怒:“三姑奶奶也不用留在這里受這樣的閑氣,我們佟氏的小姐也是精貴的?!彬v的一下站了起來。
任氏也欺人太甚!
佟析臉氣的通紅,憤恨的目光如利箭一般,射向縮在門邊的柳枝身上,仿佛要將她穿出幾個洞來,她任由江氏和秀云扶著,從炕上坐了起來,指著柳枝朝任雋冷笑道:“想我走可以,這賤人也要和我一起回去!”
任大奶奶上去攔住,笑著道:“這是做什么,我們有話好好說?!币墙裉熨∥稣娴幕厝チ?,這任府的臉面可就真的丟光了,她見江氏臉色難看,就去勸佟析:“三弟妹,一個妾室而已,你何必生這樣大的氣!”又回頭去看柳枝:“還愣站在這里做什么,還不出去!”
柳枝臉一白嚇的一縮。
任雋摟著柳枝,怒瞪著佟析道:“她是我的妾室,你有何權(quán)力處置她,我警告你她若是有一分閃失,我拿你是問!”說完一頓,又冷笑道:“你若想回去便自己回去,但你今日若是走出任府的大門,明日休書我就會讓人送去佟府?!?
佟析白著臉指著任雋氣的說不出話來,任大奶奶也是氣了個倒仰,合著她說了半天,勸了半天都是白勸了。
江氏扶著佟析,氣的手指都在顫抖,她怎么也沒有想到,任雋做事會這樣無恥,秀云扶著佟析就一直哭。
房間的氣氛一時劍拔弩張的難以收場,任雋瞇著眼睛眼底露出一絲得意來,他冷笑著道:“怎么不走了?!”他敢肯定,她們沒有這樣的魄力敢出任府的大門!
忽然,一直坐在一邊,端著燕窩盅的析秋站了起來,她笑盈盈的把燕窩盅放在桌面,看著任雋道:“既然三姐夫這樣說,那我們今兒若是不走倒真的有點(diǎn)賴著任府的樣子了?!彼f完,轉(zhuǎn)頭去看佟析:“三姐姐也不用傷心,本朝也不是沒有和離的先例三姐夫這樣寵妾滅妻的,想必總有地方主持公道的?!闭f完一頓,又瞇著眼睛看著任雋道:“便是京衙不受,那我們就去求皇后娘娘給我們做主?!?
佟析聽著心一突,她不過是想讓任雋將柳枝發(fā)賣了,再跟她道歉,哪里真的會去和離,她回了佟府這往后的日子要怎么過?!難道真的要去庵堂里青燈古佛的過完下半生不成。
她心里想著,臉上一時又露出猶豫的樣子,析秋見著就不動聲色的站在了炕前,擋住了佟析。
她看著任大奶奶道:“雖然不想驚動伯公夫人,可這件事總要和伯公夫人打個招呼才是?!彼D(zhuǎn)頭去看秀云:“去請伯公夫人來,再去外院叫了滑竿進(jìn)來。”說完,又在秀云耳邊耳語幾句。
一副就要走的架勢。
秀云眼睛一亮應(yīng)是而去,在門口瞪了柳枝一眼,柳枝的眼底就露出一絲得意的囂張。
析秋有條不紊的說著,氣度從容不迫,滿臉的淡然,這個時候大家才想起來,她如今是堂堂蕭大都督的夫人,宣寧侯府的四夫人!
任大奶奶氣急。
看著任雋就氣不打一出來,不就一個妾室,何必鬧成這樣,佟府再不濟(jì)可還有宣寧侯府,還有蕭大都督做靠山,況且,在吏部還有蔣士林,翰林院有佟慎之,哪能說翻臉就翻臉的,若真是這樣,當(dāng)初娘也不會在那么多的人家中,非挑了佟府的一個庶女回府給三弟續(xù)弦。
“好了,好了!”任大奶奶笑著道:“大家都退一步,六姑奶奶也消消氣,孩子已經(jīng)沒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六姑奶奶這樣說我也理解,可是若事情真的鬧出去了,到時候大家臉上也都不好看才是?!?
析秋淺笑著點(diǎn)頭:“大奶奶說的沒錯,可如今三姐夫這樣,我們便是想顧忌臉面恐怕也不行了?!闭f完嘆了口氣,走道炕邊和江氏一人扶著佟析一邊起床。
佟析由析秋握著手,手臂不自覺的就抖了抖,仿佛有些不適應(yīng)的樣子。
任雋一看析秋說的不像是威脅的話,頓時目光閃了閃,事情的好賴輕重他心里還是有數(shù)的,他擰著眉頭去看任大奶奶,任大奶奶就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一眼任雋,上去攔著析秋和江氏:“三弟妹,這件事是三弟不對,你說,他要怎么賠禮道歉,你才會消了這口氣。”
佟析眼淚唰唰的落了下來,她坐在炕上,唇上毫無血色開著細(xì)細(xì)的裂口,她哭著道:“大嫂,我一向敬重您,可是這口氣我無論如何也不咽不下去?!闭f完,她一頓又道:“要讓我消氣也行?!彼蝗惶种钢土R道:“把這個賤人發(fā)賣出去,否則,我今兒便是不要這臉也要和離?!?
任雋聽著臉色一沉,捏著拳頭正要發(fā)怒,析秋忽然轉(zhuǎn)頭來看著他,她什么也沒有說,但任雋卻是目光一縮,出口的怒話就出來了一半:“不行?!?
江氏扶著佟析,也是怒道:“任大嫂子,您可是聽見了,三爺這果然是寵妾滅妻,為了一個妾室竟是要把正妻趕回去,好好好,我們佟府人微輕,你們就等著和離吧!”
“爺!”柳枝委屈的往任雋懷里再次縮了縮,任雋看了她一眼,摟著她腰上的手卻是松了松,柳枝臉色一變捂著肚子就哎呦一聲:“爺妾身,妾身肚子疼!”
她雙眉緊蹙,仿佛很痛苦的樣子。
任雋瞧著心里一緊,摟著她正要說話,佟析忽然怒從心起,有種自損一千也要出自惡氣之態(tài),抓了炕幾上的一個茶壺就朝柳枝砸了過去,可因為力度太輕,茶壺在柳枝的腳步落在地上,但茶壺里的熱茶卻溪水潑在她的身上
柳枝啊的一聲驚叫:“爺!好痛。”
說著就捂著自己的小腿,拼命的叫了起來。
任雋看著,一股戾氣就沖上了眼底,他瞪著眼睛看著佟析,眼睛一瞇幾步就走了過來,一副作勢就要打人的樣子。
他抬起手,析秋卻是毫無征兆的往前一站,攔在了他的前面,任雋沒有料到析秋忽然出現(xiàn),抬著的手一僵就愣在了那里。
正在這時,門口一聲怒喝傳來:“孽子,你這是在做什么!”話音方落,武進(jìn)伯負(fù)手大步跨了進(jìn)來,陰沉著臉目光似刀落在任雋臉上,咬著牙怒道:“還杵著干什么,快跟蕭四夫人認(rèn)錯?!?
任雋自聽到伯公爺?shù)穆曇簦绨虮闶且豢s,舉著的手已經(jīng)放了下來,剛剛的跋扈目中無人瞬間收斂了許多。
任大奶奶上前朝伯公爺行了禮,暗暗納悶,怎么伯公爺也知道了這件事,還親自到后院來了
析秋和江氏也是斂衽行了禮。
伯公爺看著析秋目光微柔,笑著道:“蕭四夫人見諒,這孽障整日里做些沒有腦子的事情?!闭f完,負(fù)手上前瞪著任雋道:“還不快認(rèn)錯!”
任雋倔著脖子,視線看了眼析秋,就見她笑瞇瞇的樣子,他目光微微一閃就側(cè)開頭去。
析秋笑著朝伯公爺?shù)溃骸安珷斂蜌饬?,不用三姐夫道歉,他也是性情中人,適才我的話也說的重了些,三姐夫和柳姨娘情真意切,我三姐姐理該忍一忍才是?!闭f著朝伯公爺行禮,回道:“我們就不多打擾了,三姐夫說要休了姐姐,我想著倒也不用這樣麻煩,明兒我就去宮中奏了皇后娘娘,請了和離的文書下來還請伯公爺?shù)故切袀€方便,到時候大家兩廂皆好?!?
伯公爺臉上露出一絲詫異,沒想到蕭四郎新娶的夫人這樣厲害!
他眼睛一瞇抬手便要去打任雋:“你這個孽子,你說休妻便休妻,你活了這些年,越發(fā)丟了腦子是不是?!”
任大奶奶瞧見,立刻上前攔著:“父親,父親!”她也暗暗著急:“我們有話慢慢說,您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啊?!彼睦飬s是想,到底是什么人把伯公爺請來了,伯公爺這段時間朝中事事不順,正窩著火兒無處發(fā),趕巧碰上了這事,若是讓伯公爺真動了怒,三弟不死也得脫層皮啊。
任大奶奶害怕析秋還會說什么話,立刻笑著道:“誤會,都是誤會!”她回頭看著析秋笑道:“六姑奶奶可千萬別再說和離的話,實在太傷人心了?!?
析秋和江氏對視一眼,她道:“大奶奶說的沒錯,這夫妻情分才是重要,可這件事也不是三姐姐一個人在意就可以的,三姐夫看一個妾室都要比三姐姐重,這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過。”說著,目光就直直的落在門口的柳枝身上。
伯公爺聽著眼睛一瞇,回頭就看到一個穿的花枝招展的女人靠在門口,他問任雋道:“怎么回事,你說話!”
任雋縮了縮,回道:“柳兒柳兒壞了身孕。”說著一頓:“析,她她非要將柳兒發(fā)賣出去?!?
伯公爺聽著一愣,不管柳枝為人如何,但她肚子里懷著的卻是任家的骨肉
伯公爺略一猶豫,佟析身體便是一僵,果然伯公爺舍不得將任家的骨肉送出去,她側(cè)開頭不想再說,這邊析秋卻是抹了眼淚道:“三姐姐才剛剛落了胎,瞧著柳兒肚子里的孩子難免有些觸景生情?!?
伯公爺和任大奶奶聽著就是一愣,蕭四夫人的意思是什么?
是在說,柳枝的孩子生下來可以留在正房,但她的人卻要發(fā)賣出去?
伯公爺臉色便是一正,轉(zhuǎn)身指著身后跟在的常隨和門外的婆子,指著柳枝道:“把這個女人送到家廟去,請人看著,若是她敢出廟門半步,一律亂棍打死?!闭f完,又看著析秋和江氏:“蕭四郎夫人和親家奶奶可還滿意?”
不過一個妾室,比起佟府和蕭府來,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都說伯公爺為人圓滑,今兒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析秋和江氏對視一眼,眼看著門口柳枝被兩個婆子架住,這邊任雋臉色一變上前就要去拉柳枝,伯公爺目光一厲:“你敢!”任雋抬起的腳步再不情愿還是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