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一早上來請安的小輩,太夫人就面色疲倦的坐回炕上,宣寧侯夫人將沏了兩邊的茶放在她的手邊:“今兒給您沏的瓜片,早晨喝也清淡些!”太夫人點點頭,端了茶卻沒有喝,問道:“老二可回來了?”
宣寧侯夫人沒有說話,倒是吳媽媽接了話道:“還沒有,奴婢一早上去外院問過了,說是自昨兒下午出去,一直沒有回來?!?
太夫人沒有說話,眉頭卻略蹙了蹙,她看向宣寧侯夫人道:“你也忙了一早晨,回去歇著吧,吃了早飯再去武進(jìn)伯府?!毙麑幒罘蛉司推鹕硇辛硕Y,道:“那我回去了。”就自己掀了簾子出了門。
太夫人看著她的背影暗暗搖了搖頭,吳媽媽也嘆了口氣,侯夫人比起以往,話變的越發(fā)少了。
“隨我進(jìn)來?!碧蛉穗S即起身,帶著吳媽媽就出了門進(jìn)去對面的里間,又關(guān)了門兩人走進(jìn)碧紗窗里,太夫人指著一個落了鎖的箱籠,對吳媽媽道:“你今兒也不用做別的,和青月兩人把賬目算一算,也好些年沒仔細(xì)清點,總要心里有些底的好。”
吳媽媽一驚:“夫人,您這是”太夫人一向?qū)ι硗庵锊辉诤?,這么多年她的銀錢都是她管著的,太夫人從來問也不問的,可今兒卻讓她重新開了鎖去點算吳媽媽扶著太夫人的胳膊,紅了眼睛道:“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她在侯府幾十年,即便是太皇太后去世時,也不曾有過這樣的局面。
太夫人毫不在乎的擺擺手道:“不過是些死物,何必計較這些!算一算也好,也能讓我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家當(dāng)?!闭f完,她就緩緩的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吳媽媽就默默的拿出鑰匙,將里面的賬本一本一本的拿出來,又在底下捧出個黑漆雙銅面的匣子來放在桌子上,出門把青月喊了進(jìn)來,兩人當(dāng)著太夫人的面,一本一本對著賬。
過了片刻,房外有丫鬟隔著門稟報:“太夫人,錢夫人來了!”
“知道了?!碧蛉司驼玖似饋?,對吳媽媽和青月道:“你們別管,只管做手里的事?!闭f著就自己走了出去。
錢夫人已經(jīng)進(jìn)了門,她今日穿著一件絳紅色的夾襖,外套一件淺藍(lán)色的撒花褙子,頭上一只朱雀銜翠的步搖,兩面各戴了一只玉篦,她笑挽著太夫人一起朝暖閣里去:“您這幾日可好?!”
太夫人就笑著回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不過是把老骨頭!”說著兩人進(jìn)了門,已有丫鬟為錢夫人沏了茶,又安靜的退了出去,錢夫人捧了茶喝了一口,對太夫人道:“您都聽說了吧,我家那口子昨兒可被圣上好訓(xùn)了一番?!?
太夫人點了點頭:“老二說了些,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圣上也不過是訓(xùn)了幾句,若真是怒了想必也不是訓(xùn)斥了!”她還記得當(dāng)年她和老侯爺單槍匹馬回京面圣之時,圣上高站在城門之上俯看著他們,那眉宇間飛揚(yáng)的自信和運(yùn)籌帷幄,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成竹在胸之勢,她當(dāng)時和侯爺便已知道大勢已去,還曾慶幸他們的選擇。
如今二十一年過去了,圣上依舊是那個圣上,可卻已經(jīng)沒有那時的睿智圣明,和所有帝王一樣,竟也對長生之術(shù)動了心思!
太夫人搖了搖頭,錢夫人又道:“我也是這么想的,倒也沒往心里去,我們那口子也沒少被罵,只是沒想到圣上連二皇子也訓(xùn)斥了!”百姓之家父親打罵兒子,不過是望子成龍一片苦心,可帝王之家但凡絲毫的風(fēng)吹草動,很有可能就會卷起一場暗潮洶涌,二皇子這一跪,讓多少人轉(zhuǎn)變了方向,又會有多少人夜里睡不著覺,朝堂又會又怎么樣的變動她也搖著頭,比起三皇子,二皇子還是太過仁善了。
這些她也只在心中想想,甚至連太夫人她也不敢輕易去說,又看著太夫人道:“前些日子也見著二皇子妃了,說了這個月底的產(chǎn)期,我瞧她的臉色,可不大好!”
“唉!不說這些,如今大勢未定,誰又不是在水里煮呢!”太夫人擺著手問錢夫人道:“你來,可是有什么事?!?
錢夫人就笑著道:“也不瞞您說,我是聽說佟府的四小姐在侯府做客,前幾日聽說是病了,所以想著過來瞧瞧?!碧蛉丝粗Φ囊馕渡铋L:“昨兒和六小姐一起來,你若是去我就讓吳媽媽陪著你去瞧瞧?!?
錢夫人連忙擺手:“哪有這么著急,我還想和您說說話呢?!?
“你也不用和我打太極!”太夫人笑著道:“佟府雖根基淺些,可滿府里可沒有笨的人,佟大老爺,佟二老爺,一個在朝為官入閣拜相,一個卻是遠(yuǎn)離朝政官居五品,這樣退可守進(jìn)可攻的方式,你放眼瞧瞧滿京城里有幾家似他們這樣的?!彼f著一頓:“四小姐我也瞧過,你也不用左右搖擺不定的,這門親事明著看著像是他們高攀,可說句不中聽的,你那哥哥家里頭又不是嫡枝,周大人也不過是五品的知府,和佟府也算是門當(dāng)戶對了?!?
錢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親昵的和太夫人道:“我這也是挑花了眼,如今看著誰都是有問題的,偏巧前幾日又傳了四小姐生病的事,叫我如何不去細(xì)想。”
“哪有什么病不病的,我瞧著精神足的很。”她說完錢夫人笑著道:“去瞧瞧吧,你為你那侄兒也算是操碎了心,看一眼你心里也篤定些。”
錢夫人笑了起來,太夫人正要著人去喊吳媽媽,門口五夫人來了,她今天穿了一件粉底纏枝花的雙邊對襟夾襖,下面一件蜜色的挑線裙子,梳著垂柳髻,她笑著走了進(jìn)來朝太夫人行了禮,又和錢夫人見了禮,有丫鬟端了杌子來,五夫人就坐在太夫人腳邊的杌子上:“我進(jìn)院子就瞧見錢夫人的丫鬟,就知道錢夫人來了娘和錢夫人正說什么?”
太夫人看了眼錢夫人,就道:“說是去看看析華,我正打算讓吳媽媽陪著去?!庇謫栁宸蛉耍骸霸趺礇]把晟哥抱來我瞧瞧,我好幾日沒看見他,正惦記著呢!”
五夫人就笑著回道:“早上早早的醒了,這會兒恐是玩的累了,吃了奶又睡了等他醒了我抱過來給您瞧?!碧蛉司忘c點沒有反駁,五夫人又左右去找吳媽媽,并沒有看見吳媽媽,她便對錢夫人道:“吳媽媽這會兒忙著,不如我陪您走一趟。”
錢夫人面露猶豫:“這怎么好意思?!蔽宸蛉藬[手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您盡管使喚我!”說完掩面而笑。
太夫人也微微點頭:“那就老五家的陪你走一趟,反正也不是遠(yuǎn),你中午回來吃飯!”錢夫人就點頭站了起來,對太夫人道:“我哪敢多待,稍后還要回一趟娘家?!?
錢夫人的婆母和太夫人自小是閨蜜,兩家一向也走的,錢夫人常來府里走動,來來去去的也沒有多少講究,太夫人就不留她,點頭道:“去吧!”
五夫人就站了起來,請錢夫人走在前面,兩人并肩出了房門,外頭各自守著的丫頭婆子擁了過來,簇?fù)碇送鹤油忸^去,五夫人就在袖子底下拉了拉丫鬟的手小聲道:“去把小姐找來!”丫鬟會意,不動聲色的退后了一步。
析秋和佟析硯早早去給太夫人請過安,就回了佟析華的院子,佟析硯說要在院子里坐坐,析秋就回道:“我就不陪你了,我回去歇會兒?!?
“你回去吧,這來回雖是不用走路,可也累的很,如果你的腿真有什么,我可就得內(nèi)疚一輩子了?!辟∥龀幚銮锏氖?,緊緊握著滿臉的歉意,析秋笑著回道:“哪里就有什么事,不過仔細(xì)養(yǎng)著就罷了,慢慢會好起來的?!闭f著由司杏和春雁扶著:“我回去了?!本突亓朔?。
佟析硯在院子里稍坐了會兒,早上很冷,代絹不敢開口勸佟析硯回去,就回去給她拿了披風(fēng),佟析硯在院子里又坐了會兒,就說要到園子里走走,就由著丫鬟婆子擁著出了院子。
房里裝了地籠熱烘烘的,析秋脫了夾襖坐在椅子上,找出繡花繃子繡花,這時門外就聽到宋媽媽的說話聲:“親家小姐來了!”析秋一愣抬頭去看門口,司杏已經(jīng)迎過去去打簾子,就見蕭延箏臉色不大好的走了進(jìn)來。
“你怎么來了,剛剛在太夫人那邊沒瞧見,還以為身體不舒服,正想著下午去看您呢!”析秋將蕭延箏讓到椅子上,讓司杏去沏茶,又道:“把外套脫了吧,免得回頭出了汗!”
蕭延箏擺手道:“不用,我來是想帶你出去一個地方的?!蔽銮锾糁碱^道:“哦?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你快穿了衣裳?!笔捬庸~接過司杏奉過來的茶也沒有喝就直接擱在桌上,迫不及待的去催析秋。
析秋無奈的笑著沒有辦法,回頭對春雁道:“去把我衣裳拿來吧。”春雁點頭應(yīng)是,就將析秋的夾襖和褙子拿來伺候她穿上,又去裝了個手爐捧在手里。
蕭延箏見析秋準(zhǔn)備妥當(dāng),就起身拉著析秋的手道:“也別坐軟轎,你腿疼我們就慢慢走著,正好我們也說說話?!蔽銮锞忘c點頭,又道:“去和大姐姐說一聲?!背隽碎T院子里佟析硯早就不在了,析秋暗暗納悶,佟析硯一向不大喜歡走動,這會兒不在,難道去佟析華房里了?
兩人去了佟析華的房間,佟析華正盤腿坐在炕上,手里拿著賬本正在和秋萍算賬,見蕭延箏和析秋進(jìn)來,就放了賬本問道:“二妹妹來了?快進(jìn)來暖和暖和。”
蕭延箏和析秋朝佟析華行了禮,析秋見佟析硯并不在這里就微微的蹙了蹙眉。
“二嫂!”蕭延箏笑著和佟析華道:“我不坐了,就來和您打個招呼,我想讓六妹妹陪著我在園子逛逛”佟析華看了眼析秋,就笑著道:“我當(dāng)什么事呢,去吧!不過這天氣冷路面上可不定就結(jié)了冰,你們走路時可要擔(dān)心點。”
析秋和蕭延箏雙雙應(yīng)是,佟析華又對析秋道:“早些回來吃飯?!焙荜P(guān)心的樣子。
“是!”析秋點頭應(yīng)了,又道:“那我走了。”佟析華點點頭,析秋和蕭延箏就前后出了門。
蕭延箏拉著析秋,一出了院子臉上的表情就松了松,析秋覺察出她好像很不喜歡到佟析華的院子來,就笑問著她道:“要帶我去哪里?神神秘秘的!”
“去了就知道了?!笔捬庸~回頭朝她笑了笑:“我們府的園子,是先太皇太后娘娘為四皇子建的別院,可四皇子還未成年就夭折了,別院一直空置著,太皇太后娘娘就賜給了父親,父親搬進(jìn)來時因為念著四皇子就絲毫未動曾經(jīng)的格局,所以我們的花園在京城可是首屈一指的!”說著一頓道:“后來父親致使后和娘在后花園里開了地,種了許多瓜果蔬菜?!彼f著滿臉的向往:“小的時候,我常和四哥去給父親的菜澆水,還偷偷挖了許多紅薯,在園子里架了火烤紅薯吃,可紅薯沒烤熟卻差點把父親的菜園子燒了,父親還罰了四哥跪了半夜的祠堂。”
析秋失笑,沒想到蕭四爺那樣的人,小時候竟然也有這么調(diào)皮的時候。
“我沒吃著紅薯,就整日惦記著,求了大哥,又去求二哥,三哥還給我從外面買了帶回來,我吃了就是覺得沒有父親種的香,就日日到父親的菜園子里蹲著,后來就有一日,大哥,二哥,三哥和四哥都來了,竟都帶著鏟子,我還清楚的記得,當(dāng)初自己的心情,就差飛上了天!”
童年的時光,有這么多哥哥護(hù)著,析秋不用親眼所見也知道,那必然是開心的,她笑著問道:“后來呢,可吃著了?”
蕭延箏點頭道:“吃到了,那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紅薯!”后來就再也沒有那樣的時光。
析秋微微笑著,見蕭延箏帶著她已經(jīng)穿過侯府的后花園,空氣彌漫著淡淡清香,她側(cè)著頭去找,蕭延箏笑道:“別找了,在那里!”
析秋順著蕭延箏的手眺目去看,就看見不遠(yuǎn)處一個小小的山坡上,種著一片梅林,枝頭壓著積雪,雪中一點嫣紅當(dāng)真是清麗無匹!
“我們?nèi)ツ沁??!笔捬庸~拉著析秋,上了一條鵝卵石鋪的小徑,這條小徑分了兩條岔路,一條往左是倒坡下的小湖,湖中有個小島,上面建著一座兩進(jìn)的院子,院子里外有侍衛(wèi)打扮的人守著,析秋這是第一次見到侯府里的侍衛(wèi),穿著墨藍(lán)長袍,雙手抱胸手里并不見兵器,四人里外守著島上唯一的一條入口,她直覺這里可能是侯府的軍師中心,蕭延箏見析秋不說話,就回頭去看她,發(fā)現(xiàn)她正看著湖中心的小島,她笑著介紹道:“這里原來是父親的書房,后來父親走了,這里就成了大哥的書房,我也只進(jìn)去過一次?!庇种钢菐讉€守門的黑衣人:“可兇了,問你是誰,半點情面也不留的!”
她瞪著眼睛,眼里有著平日里沒有的淘氣,析秋忍不住笑了起來,像侯府這樣的府邸,侯爺?shù)臅恐車厝挥懈呤窒嘧o(hù),這些能看得見并不可怕,可怕的應(yīng)該是那些看不見隱在周圍的人吧。
“他們只聽侯爺?shù)脑?,旁的人一概不留情面的?!笔捬庸~拉著析秋加快了腳程:“快到了!”步子一快,析秋的膝蓋上的疼就會加劇,她忍了半天的疼終是沒忍住,司杏看見她的表情,立刻上來扶住了析秋,喊道:“小姐你沒事吧?!毙睦镉职蛋德裨故捬庸~,明知道小姐的膝蓋有傷,卻還走的這么快。
蕭延箏驚覺,拍著額頭道:“對不起,我忘記了!”說著指著梅林道:“里面我讓人擺了椅子,進(jìn)去歇著吧。”
析秋朝她笑笑點頭,兩人進(jìn)了林子。
方一進(jìn)去,析秋才發(fā)現(xiàn),其實林子并不算大,只是從外面看著仿佛一望無際的樣子,進(jìn)了里面才知道,也不過半畝地的大小,蕭延箏果然在林子里擺了方黑漆的雪塌紅梅喜鵲落枝頭的紅漆圓桌,兩面各放了兩張精巧紅木圈椅。
“快坐著歇歇?!笔捬庸~說著又回頭指著身邊的丫頭道:“回去將我那件四方的氈毯拿來。”小丫頭應(yīng)聲而去,蕭延箏又對析秋道:“剛剛對不起,我真的是忘了,現(xiàn)在可還疼?”
析秋搖著頭道:“沒事,現(xiàn)在好多了!”她說著端了茶喝了一口,挑著眉對蕭延箏:“龍井?”她記得蕭延箏喜歡喝紅茶的,這龍井想必是為她準(zhǔn)備的。
“味道如何?我清明就得了,一直擱著沒喝,后來知道你愛和龍井就留著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味道是不是變了,你若是覺得不好,我再給你換旁的茶?”
析秋笑著擺手道:“味道沒變,不用給我換?!边@樣認(rèn)真鄭重的,析秋就歪頭去看蕭延箏:“你是為來這里賞梅,賞雪?”這林子的風(fēng)也不小。
“倒也不全是,我就是想和你找個地兒說說話,思來想去,就這里最適合了。”蕭延箏隔著桌面握著析秋的手道:“昨天下午二哥出去,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
蕭延亦出去一夜?析秋露出驚訝的表情來:“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應(yīng)該是為大哥的事?!彼抢X袋:“朝廷說派兵去,卻遲遲沒有動作,福建的局勢又亂,說是八王爺?shù)挠帱h,可八王爺都過去那么多年了,怎么現(xiàn)在才出了余黨,我看分明就是朝中有人在作亂!圣上真是老糊涂了,兩位皇子明爭暗斗不可開交的,他卻遲遲不定儲君人選,他到?jīng)]事卻害了旁的人?!?
析秋還是贊同她的說法,這一切的癥結(jié)就是儲君大位,兩位皇子又是旗鼓相當(dāng),在朝中經(jīng)營多年各自都有支持著,不定人選國家怎么可能安寧,可反過來說,即便是皇上現(xiàn)在在兩位皇子中定了人選,恐怕也只是加劇矛盾導(dǎo)火索,事態(tài)在她看來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了。
她勸蕭延箏道:“侯爺是軍事大才,在大周之內(nèi)難有人出其右,無論兩位皇子是誰上位,總要有人用才對,所以,即便是福建的水深,想必也無人敢動侯爺一根毫發(fā)才是!”
蕭延箏眼睛一亮,看著析秋道:“你說的對,大哥自小最愛看兵法,武藝也深的父親所傳,一般的人根本難以近身,所以他一定不會有事的!”蕭延箏說著站了起來,眼里滿是歡快的笑意:“四哥向來敬重大哥,等大哥回來他也定然會回來的,那樣的話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團(tuán)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