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一個不小心栽在了不該的栽的人身上?!?
沈獨眉梢微微一挑,卻偏把眼睛給閉上了,只仰在羅漢床另一頭,似笑非笑道:“哦?你還當(dāng)真忌憚此人。若僅僅是一個人如此厲害,我猜你顧昭是不怕的,看來蜀中天水盟才是你真正忌憚之所在了。對此人與天水盟,你知道得不少。說來聽聽?”
沈獨不可能沒自己查過天水盟的情況,可現(xiàn)在為什么要問起?
顧昭覺得不很尋常。
但他轉(zhuǎn)過眼眸去,只瞧見沈獨閉著眼仰那邊,看不到眼睛,自然也就無從判斷他此刻是什么樣的想法。
所以沉吟了片刻,顧昭還是開了口:“天水盟乃是蜀中第一等的勢力。你也知道,川蜀盆地,內(nèi)外通行極難……”
他聲音清潤而溫雅,絮絮道來。
從蜀地近些年來的情況,及至天水盟崛起的背景,再到池飲的父親也就是現(xiàn)任的天水盟盟主,以及池飲這些年來在天水盟做過的事情。
“所以池飲此人,萬萬是不能小看的,你沈道主……”
話到最末,忽然就沒了聲息。
顧昭端起茶盞,轉(zhuǎn)頭一看,仰在另一側(cè)的沈獨,臉色雖有些蒼白,呼吸卻已然平順了下來,昔日總微皺著透出幾許不近人情冷意的眉眼都舒展開,竟是睡著了。
夜半三更,屋里一片安靜。
空氣里氤氳著淺淡的禪香與茶香,屏風(fēng)上隨意地搭著沈獨換下來的濕透的衣袍,窗外有細(xì)細(xì)的風(fēng)吹過窗紙,傳出輕微的聲響。
顧昭靜坐著,看了沈獨很久。
直到外面有放得極輕的叩門聲響起,他才眨了眨眼,似乎從出神之中醒了過來,但并未對外作任何回應(yīng)。
外面的人似乎也不急,也沒什么動作了。
顧昭只起了身來,站到沈獨那一側(cè),目光在他微抿而濕潤的薄唇上停留,又順著他清瘦的脖頸線條落到突出的鎖骨,在凌亂微敞的領(lǐng)口處深入,最終沒入至不可見處。
他想,如果他愿意,不必其他什么時候,這會兒便能把沈獨□□在床上。
男人的欲念已燃了起來。
但他到底還是什么都沒做,只取了干燥的巾帕來,把沈獨頭上那濕漉漉的頭發(fā)慢慢一點一點擦干了,才起身出了門。
拉開門的響動很小。
顧昭從門內(nèi)走了出去,一眼就看到了在門外等候已久的通伯。但這時也沒說話,似乎防備被人聽見什么,只順著走廊走出去有十多步,才停了下來。
通伯沒出聲地跟了上來。
顧昭道:“一會兒還勞通伯把他衣袍收拾一下,也不必刻意叫他起,但看他睡到及時,別太耽誤了明早的事就行。另一則方丈室那邊我自己去,通伯便在此處照看?!?
通伯有些復(fù)雜地看了他一眼,但終究還是沒反駁什么,只道:“那少主人自己當(dāng)心些?!?
“嗯?!?
顧昭應(yīng)了一聲,回頭看了那關(guān)緊的屋門一眼,便從廊上順著臺階走了下去,沒多一會兒便消失在了禪院這一片寂靜的黑暗里。
方丈室中,緣滅方丈還未入睡。
門沒關(guān),虛掩著。
屋內(nèi)供著一尊佛,下方佛龕里則壘著一卷一卷的經(jīng)書,但香案上擺著的卻是三封陳舊但保存完好的卷軸。
在聽見門口處傳來輕微腳步聲的時候,緣滅方丈便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微微閉了閉眼:“十六年匿跡江湖,瞞天過海。武圣后人,到底是青出于藍(lán)……”
“方丈謬贊,青出于藍(lán)不敢當(dāng)?!?
清潤的嗓音,江湖上但凡與他有過交集的人都能聽得出來。
顧昭自門外走了進(jìn)來,淡淡地笑了一聲,站在了緣滅方丈的身后,沒去看那放在香案上的三卷佛藏,反抬眸看了看那慈悲的佛像,只道:“他殺戮一生,最終竟死在佛前,也算諷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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