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的確自在非常,饒是王夫人容貌豐美,舉止端莊,姿色勝賈敏一籌,但也抵不住男人今兒朝東明兒朝西的心思,王夫人手段再好,上頭賈母便不能當(dāng)家作主,賈政房里也有一個周姨娘和兩個通房丫頭。
卻說王夫人離開賈母房中后,賈母瞧著她的背影瞇了瞇眼睛,心里冷冷一笑。
王夫人心思如何,賈母猜得差不離兒,無非是怨自己給賈敏的東西多且珍貴,沒有留給他們,也不想想,賈敏是從自己肚子里出來的親骨肉,孫子孫女尚且隔了一層,王夫人只是媳婦而已,哪一家的媳婦不是這么熬過來的?賈母進(jìn)門的時候還是重孫媳婦呢,平常伺候著姑太太、姑奶奶、小姑子,也沒像王夫人這般嫉妒小姑子得的好處。
翡翠素知賈母心意,忙笑道:“老太太疼姑太太,好東西好玩意兒都盡著姑太太,別說太太了,就是老爺們知道了,心里也羨慕得很呢。”
賈母倚著靠枕,由著兩個小丫頭拿美人拳捶腿,嘆息一聲,道:“她自己疼元春疼得入了骨頭里,是理所當(dāng)然,我疼敏兒就不該了?敏兒也是我嫡親的骨肉呢!俗話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只是覺得她沒有氣度。”
賈母越說越氣,當(dāng)家主母能拿捏住丈夫的心思那是她的本事,自己也是這么來的,原就不大喜姨娘小老婆,從不叫她們在跟前出現(xiàn),也不給兒媳婦添堵。
兩個媳婦進(jìn)門,她何曾管過他們房里的事情?賈赦房里一堆小老婆她沒管,賈政房里只有一個姨娘她也沒嫌少,更不曾說王夫人一句不是。
王夫人既不愿賈政有小老婆,又好賢名兒,這也罷了,她自己生得顏色好,正當(dāng)好年華,雖說打扮樸素端莊,依舊鮮花兒似的,美艷奪目,擠兌得周姨娘木頭人似的,姿容也不如她,賈政自然常留王夫人房中。誰知前兒她以維護(hù)賈政孝期名聲為由打發(fā)幾個不老實的丫頭出去,竟然只許將貼身小衣撂出去,余者好衣服好首飾都留給好丫頭穿。
賈母聽到這個消息,險些氣死,平常瞧著王夫人進(jìn)退得宜,語有分寸,不是當(dāng)不起一家主母的模樣,怎么到這些事上,竟生出這樣的雷霆之怒?又這樣心胸狹???幾件衣履簪環(huán)能值幾個錢?從她指頭縫里漏出一點子就比這多十倍百倍,但對于丫頭們來說卻是攢了好些年的梯己,沒了這些梯己,又被攆了出去,可不是只有死路一條?
故此,賈母心中對王夫人越發(fā)不滿了。
翡翠抿嘴笑了笑,軟語安慰道:“太太畢竟年輕,哪里比得上老太太經(jīng)歷的事情多?老太太且息怒罷,日子久了,太太自然就改了?!?
賈母撇了撇嘴,道:“我瞧著卻懸得很。”
別看王夫人一副語和氣的模樣兒,慈悲得很,實際上心機(jī)深細(xì),行事殺伐果斷,不動則已,一動便是雷霆之怒,絲毫不顧及人命關(guān)天的事兒。
賈母自恃壓得住王夫人,撇開此事不談,只顧著女兒進(jìn)京該送的東西,無論什么東西必要先行過目,每一件東西均是細(xì)挑慢選,既要精巧別致,又要符合賈敏的喜好,等著賈敏進(jìn)京后當(dāng)作府中送的遷居之禮送去,不必賈敏再行操勞費(fèi)事。
賈母又派人打聽林家老宅的動靜,聽說年初林如海就打發(fā)人來修繕宅子了,忙打發(fā)幾個心腹下人從自己陪嫁的鋪子里挑些好磚瓦木料擺設(shè)送去,方才滿意。
賈敏不知母親想得如此周全,正同林如海料理完家務(wù),收拾好行李,安排好書院日后的瑣事,別過各家世交故舊,吃了踐行酒,方擇九月二十二日啟程。
林家東西極多,一共雇了四條大船,林如海和賈敏并丫頭婆子一船,余者小廝家奴護(hù)院等人則留守于裝行李東西的船上,另外又因常聽人說水匪為患,恐途中生事,林如海雇傭不少退下來的老兵做護(hù)院。
可巧林家抵達(dá)京城時乃近年下,萬壽節(jié)是臘月,因此各路官員進(jìn)上的賀禮紛紛送進(jìn)京城,汪禎也預(yù)備了壽禮,遂命官船與林家一道啟程,一路相互照應(yīng)著。
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辉卤闫桨驳诌_(dá)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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