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這個想法,司戴德陷入了沉思。
作為美國派駐奉天的總領事,司戴德這段時間一直在天津與上海之間奔走,他已記不清這是革命爆發(fā)以來第幾次到天津了,前幾天他還在上海,作為美國商界代表與同盟會和光復會的領導人進行會談,但是~州事變的發(fā)生中斷了會談,美國駐華公使柔克義的一封加密電報將司戴德總領事從上海調(diào)回了天津。
帶上助手,在黃浦江乘上一艘美國驅(qū)逐艦,司戴德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大沽,由大沽乘火車直達天津,但等他們到了車站,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公使先生好象忘了派人來接他們了。
不過司戴德是完全理解公使先生的,那位公使先生的記憶力一向不怎么樣,而且蘄州事
后,共和軍的強硬態(tài)度讓共和政府制憲會議下不來臺著一同譴責日本政府,而日本政府地強硬立場更是使得整個遠東局勢驟然緊張起來,美國政府在得知消息之后,緊急電告駐華公使館,命令在華外交官務必密切關(guān)注局勢的進一步發(fā)展,盡量避免將蘄州事變演變?yōu)橐粓鲋腥罩g的全面戰(zhàn)爭,如此地焦頭爛額之下,公使先生怎么會想起派人接領事先生呢?
雖然公使先生的電報里沒有詳細介紹,不過司戴德還是弄清楚了美國政府在蘄州事變問題上的立場。
至少在近期內(nèi),盡一切可能避免中日戰(zhàn)爭,這就是美國政府的基本立場。
因為對于美國來說,一旦爆發(fā)戰(zhàn)爭,中國必敗無疑,而這顯然不符合美國利益,美國需要一個完整的中國市場,而不是一個被歐洲強國分割成小塊的破碎市場,美國商品有信心在一個完整的市場取得主導地位,但如果這個市場被分割成小塊,一旦貿(mào)易壁壘、關(guān)稅壁壘建立,恐怕美國商界和政壇就會發(fā)生強烈地震,這是任何一個美國政客都不愿意看到的。
中國太虛弱了,已經(jīng)不起任何外來地軍事壓力,中日甲午戰(zhàn)爭之后,這個國家實際上已經(jīng)無法阻止日本在亞洲的崛起,如果不是列強的均勢戰(zhàn)略的話,這個國家恐怕早就像非洲一樣被瓜分了。
雖然列強沒有瓜分中國,但卻把這個國家變成了“公共殖民地”,“洋人”已經(jīng)不是一個蔑稱,而是一個象征,特權(quán)的象征,在這個國家,只要跟“洋”字掛邊,幾乎可以說已經(jīng)掌握了迅速發(fā)財致富的捷徑,無論真洋人還是假洋人,他們迅速利用各種手段攫取了這個國家的一切好處,到了后來,甚至連朝廷也感到了威脅。
饑荒,教案,文明的沖突,習俗地隔閡,再加上滿清朝廷的刻意挑唆,于是義和拳起了神壇,高喊著“刀槍不入”沖向聯(lián)軍的機關(guān)槍陣地。
按照物理法則,有作用力的地方就有反作用力,當一個國家飽受敵國欺凌的時候,這個國家必然會出現(xiàn)反抗勢力,用一句近代政治語進行總結(jié),這叫“民族主義”,拿破侖入侵西班牙地時候、西班牙統(tǒng)治古巴島的時候都遭到了這種民族主義地反擊。
但遺憾的是,司戴德并沒有在這個古老地東方國家看到民族主義,他只看到了愚昧和落后,在他看來,義和拳不過是一群被八旗貴族利用的無知鄉(xiāng)民和城市游民,那確實是反抗,但并不是理性地反抗,而是一種絕望中的歇斯底里。
歇斯底里是不能拯救這個國家的,只有理性、忠誠、勇敢加在一起,才能拯救這個國家。
在湖北的共和軍那里,司戴德好象看到了一點理性和勇敢,雖然共和軍的立場很強硬,但至少分清楚了誰是敵人誰是朋友,美國駐華公使關(guān)于組建國際調(diào)查團調(diào)查蘄州事變真相的建議提出之后,在整個遠東地區(qū),第一個響應建議的就是共和軍的那位總司令,在他的通電里,甚至提議由美國外交官擔任調(diào)查團團長一職。
那位總司令真是一個奇怪的人,至少司戴德是這么評價的,一方面他高舉著愛國大旗,痛斥列強中的某些國家對祖國利益的損害,另一方面卻同時向另一些列強表示出友好姿態(tài),這算不算一種東方式民族主義?
或許是吧,但更可能的真相是:這是這個國家一向玩弄的外交伎倆,“以夷制夷”,拉攏一個國家,對抗另一個國家,企圖從中維持現(xiàn)有局面。
作為一個造反者,總司令能夠想到“以夷制夷”的辦法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而且比之滿清朝廷高明的是,他在拉攏一個列強的同時,敢于明目張膽的反對另一個列強,甚至指著這個列強的鼻子說“你是敵人”,這放在以前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或許,這個國家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批理智的民族主義者和國家主義者,他們在看到祖國落后的同時,也看到了導致這種落后的根本原因,更看到了敵我力量那懸殊的對比,所以,他們明智的選擇了盟友,就像當年美國獨立戰(zhàn)爭時美國與法國結(jié)盟一樣,與強者結(jié)盟,這是所有弱小力量都必須走的道路。
這是一個值得關(guān)注的動向,有必要寫進外交備忘錄里,提醒國務卿和總統(tǒng)先生:這個東方國家已經(jīng)不是過去的那個中世紀莊園了,美國有必要改變一下遠東戰(zhàn)略了。
正當司戴德總領事認真思考蘄州事變對美國的遠東戰(zhàn)略是否會產(chǎn)生深遠影響的時候,他乘坐的這輛人力車停了下來。
領事先生抬頭一望,天津美國臨時公使館就在車邊,門外的那幾個美國兵正拄著手里的步槍,悠閑的望著車上的司戴德。
拉車的人力車夫轉(zhuǎn)過身,氣喘噓噓的望著司戴德,這時,另一輛人力車趕了過來,那拉車的人力車夫也是上氣不接下氣,車上坐著的馬文則是一臉的沮喪。
“上次唐先生告訴我了一句中國諺語,‘人不可貌相’,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你能相信一個瘦得像骷髏的車夫的奔跑速度竟比一個強壯車夫更快么?我估計,他的奔跑速度比福特最新型轎車還要快?!?
司戴德走下人力車,向著一臉古怪的馬文笑了笑,然后手一揚,將那金幣拋給了那名瘦弱的車夫。
“這就是人類的爆發(fā)力。你知道這一個金幣在中國北方可以購買多少旱地么?這筆收入足夠這個中國人活很久了??蓱z的家伙,拿著金幣回家鄉(xiāng)購買一些田地吧,如果做地主的話,你會多活許多年,但是如果再這樣跑下去的話,你會累死的?!?
馬文向那名強壯車夫支付了車錢,走過那名瘦弱車夫身邊時,憐憫的拍了拍這個已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中國漢子的肩膀,然后與司戴德走進了美國公使館。
“這兩個洋鬼子,都是憨子,你說對吧,哥?”強壯的車夫走到瘦弱車夫身邊,拍了拍他的背。
“咳咳!少說廢話!多掙幾個錢才是正經(jīng)。等攢夠了錢,哥就給你娶房媳婦,咱們兄弟倆把家搬到東北去,買幾~好田,就不用再給人當牛做馬了。這金子你貼身收好,別叫混混們搶了去?!?
瘦弱車夫說完,將金幣交到強壯車夫手里,叮囑他貼身放好,然后兩人就拉著人力車離開了美國公使館。(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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