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熱熱鬧鬧的長沙四牌樓厘金鹽茶局前門可羅雀,也不知是哪個缺德貨,故意把三省巡閱使撤銷厘金的布告貼在了大門上,用以嘲諷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惡吏。王二麻子剛從碼頭回來,扛著橫幅向衙門走去,見到灰暗大門上的布告,撕下后狠狠啐了一口。
世道變了!一紙厘改稅的通電,他這樣的厘金局衙隸一下子成了人人唾棄的對象,昔日集市上那些如綿羊般的商販也變得桀驁不馴起來,根本不把他們這些人看在眼里。而且沒了厘金抽水后,平常大手大腳慣了的他和同伴們生活都成了麻煩,好多人已經(jīng)動起了另找事做的打算,可往日橫行霸道慣了,現(xiàn)在求人誰還愿意搭理他們。
眼看實在是沒了活路,所以他今天特意抽了兩口大煙壯膽玩命親自玩命去碼頭鬧事,還以為必死沒想到當兵的居然看都沒看他們,反而沒了主意,只能回來再看看風聲。進入局子后,早就等他回人立刻涌過來,除了和他一樣的衙隸外,剩下也都是長沙府附近也因為撤厘損失嚴重的鄉(xiāng)紳地保,見到他后立刻叫了起來:“二麻子回來了......快說說,碼頭上怎么樣了?楊秋有沒有動手抓人?”
王二麻子將碼頭的事情說了遍,撓頭道:“老子還以為這回必死無疑,沒想楊秋連屁也沒放一個就跑了,諸位說該怎么辦?”
眾人也是一愣,本來他們打算把事情鬧大,最好死幾個人這樣就能借機煽動起全省的士紳,新政也就沒辦法執(zhí)行了。沒想到人家居然當沒看到,一位厘金局刀筆想了想率先說道:“干脆回去把大伙都帶來長沙,把事情鬧鬧大得了?!?
“鬧大?這個.....現(xiàn)在外面都是兵呢?”
“是啊,這個楊秋壞透了,把我們湖南的兵調(diào)到四川,把湖北兵調(diào)來壓我們,鬧得太兇的話恐怕不好收場?”
“楊秋殺起人來可不眨眼,連會黨都照打不誤。還是悠著點的好?!?
“怕個球!有本事他開槍試試?抗議又不是要造反。老子明天就去咨議局門口鬧,你們要是害怕了就回去鉆老娘們褲襠等死吧!王二麻子激動地跳到前面,大喊道:“他要是敢開槍,老子就算是鬧到南京也要把他拉下馬。”
刀筆先生有些政治經(jīng)驗,說道:“二麻子說的不錯。楊秋要改稅就離不開咱們。沒了咱們這些人難道他要讓泥腿子來收稅?所以只要我們聯(lián)起手來,弄個幾千人抗議也不怕,他要是敢殺手無寸鐵之人,要是他敢殺人,咱們就去南京找克公,找孫大總統(tǒng)!”
“對,這個主意好?!?
“老六你不是和洋人熟嗎?找?guī)讉€洋人記者來,有他們在那些當兵的肯定不敢胡來?!?
厘金局內(nèi)鼓噪抵抗新政的時候。楊秋已經(jīng)回到了下榻的驛館。章太炎剛進屋就說道:“巡使,情況不太好?!庇捎跅钋锶⊙查喪辜鎳儡娍偹玖?,所以軍方系統(tǒng)依然稱呼他司令,顯得更加親近,只有官員才稱巡使,他臉色憂憂繼續(xù)說道:“剛才我問了湖南稅務司的人,通電發(fā)出后他們那邊已經(jīng)陷入了停頓,下面亂作一團全都死撐著不干活?!?
章太炎繼續(xù)說道:“厘改稅干系太大。僅湖南一地影響就有數(shù)萬之眾,現(xiàn)在除了湖北還算正常外,湖南和四川的稅務司基本都停下了。這些人也不從哪里聽到消息,說您要把它們?nèi)_除回家喝西北風?!?
“怎么,炳麟先生也著急了?”
“我看炳麟先生不是著急新政,是著急他的教育資金?!彼巫忧骞恍Υ蛉て饋?。章太炎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免費教育,也不臉紅。樂道:“我就是要錢,這回趁著巡使來長沙,先把岳麓書院改為長沙大學,再去四川和重慶也建兩所大學,這樣就可以先把三省高等學學堂建起來?!?
宋子清一愣。說道:“炳麟先生,你不能厚此薄彼吧,我們湖北沒大學?”,
章太炎看一眼楊秋,笑道:“不是我忘記,是巡使有了打算,準備學習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建設(shè)漢口理工學院,還要在武昌建立湖北工業(yè)大學?!?
楊秋微微一笑:“湖北三鎮(zhèn)有足夠好的工業(yè)底子,理工和工業(yè)大學更適合?!?
宋子清在德國留過學,深知國內(nèi)教育存在很大片面性,尤其是不重視理工、農(nóng)桑和商業(yè)這些學科,所以還特意關(guān)照道:“司令這個想法不錯,我們不能光建設(shè)文科,必須加強農(nóng)桑、理工和化學,德國之所以能強大,離不開這幾個大科目。再加上蔣百里的陸軍大學,農(nóng)工商兵士就都全了。”
楊秋見兩人居然討論起了大學建設(shè),啞然笑道:“你們就真一點都不擔心厘改稅的事?”
章太炎和宋子清對視一眼,哈哈笑道:“司令這不是還沒拿出殺手锏嘛,杭旅長也該來了吧?!闭f完后,還故意仰起了脖子張望,沒想到杭志還真進來了,三人頓時哈哈大笑。
雖然沒趕上大戰(zhàn),但因為拿下長沙有功,杭志不僅成了六旅旅長,還得到了一枚軍功章,整個人看起來都精神很多,見自己剛進屋三人就哈哈大笑,連忙問道:“司令......你們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