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文樂在說什么?
他什么時候看過我在紙上寫??首詩了?
“哦?”太子尾音上揚,“難不成是檀生拿了林春笛的詩說自己寫的?林春笛,是不是檀生拿了你寫的詩?”
“草民、草民……”我不知該說什么。
太子垂眸扯了下唇,“好吧,就算檀生厚顏無恥拿了你寫的詩,孤讓你現(xiàn)場作詩,你怎么把之前寫好的拿出來???可是在欺騙孤,你可知道欺騙孤的代價是什么?”
我立刻跪下,“草民不敢,求殿下寬恕?!?
“那孤給你一個?功補過的機??,你再做一首以宴??為題,一炷香時間為限,來人,拿筆墨紙硯過來?!?
太子一聲吩咐,我面前迅速擺上小幾、筆墨紙硯。我拿起毛筆,大腦在此時一片空白,寫下一個字,又?那個字劃掉。
慌亂之際,我只能?自己原先寫的詩謄在宣紙上。太子本來還笑著的臉一??沉下??,他嫌棄地看著紙上的詩句,道:“什么東??!?
一句出,滿堂靜。
所有人?知道我把太子惹生氣了。
我再度跪到地上,結(jié)結(jié)巴巴求太子寬恕,說自己無能愚笨。我說了一堆,太子遲遲沒有說話,在近乎死寂的情況下,我不知怎的,竟抬起頭偷偷看向太子。
??一看,才發(fā)現(xiàn)太子居然是笑著的,但??個笑,是譏諷的笑、嘲諷的笑、覺我不自量力的笑。
“孤??在沒想到你膽子??么大,在孤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謊,你仔細說說,你那些廣為傳頌的詩詞文章有一個字是你自己寫的嗎?”他抬手捏住我下巴,后半句極輕,只有我和他兩人能聽到,“賣肉的小婊.子。”
說完,太子松開手,極盡嫌棄地拿過絲帕?碰過我的手指擦干凈。
“林春笛,你先前那些詩句文章真的是自己寫的嗎?”榮琛走過來,看到宣紙上的詩后??問我。
我張開嘴,?發(fā)不出聲音,仿佛有人掐住我的喉嚨。
“不要問了,他不??承認了,檀生??太可憐了,養(yǎng)了個家賊,每逢檀生寫出什么東?,?被他搶走。檀生顧及情面,不往外聲張,??廝倒好,越發(fā)變本加利,在殿下面前?敢把檀生寫的詩說成自己的。太學什么時候容得下??種欺??盜名之輩?”
小侯爺站起來,冷眼指責我。
隨著他的話,眾人看我的目光皆變。先前與我搭話的原少爺立即道:“什么?竟然偷拿別人寫的東?嗎?虧我還想與他結(jié)交。”
我一張臉完全失??血色,那些人看我好像是在看混入宴??的??鼠、癩.蛤丨蟆。
“居然是??種人嗎?看外表看不出來啊?!?
“林?檀??太可憐,怎么??碰上一個??樣的人?!?
“他臉皮??太厚了,竟然還敢來參加殿下的宴??,還在殿下面前撒謊?!?
“太學應該把他趕出???!?
“不僅要趕出??,還不許他考取功名,誰知道他到時候考功名是不是??偷用別人的心血?!?
“讀圣賢書,行齷蹉事,卑矣?!?
……
無數(shù)聲音擠入我耳中,我不敢看那些人的眼神,茫然失措下,我?求救目光投向林?檀。
林?檀跟眾人一樣看著我,但那雙慣來美麗的雙眸在此刻冷漠疏離。明明前夜他還抱著我,輕啄我的耳垂,還?我的腳握在手中。
我不喜歡他總是握我腳,可他喜歡,興致來了,還逼我踩他。我羞恥地?臉埋在被子里,沒一??,又要扭過頭看他。
“不要、不要親……”我想把腳抽回來,他?順著足背吻上足踝。我原先不知足踝??能那么敏感,連讓人抽回腳的力氣?沒了。
為什么他現(xiàn)在那么冷漠地看著我?
他??……??像那些人一樣覺得我很無恥嗎?
不對,他??樣是正常的,我本來就不該拿他的作品當成自己的作品。
“把他丟出??,臟眼?!碧酉袷羌炔辉敢庠倏次乙谎?,厭惡地吩咐旁邊人。
束公公立刻帶人捉住我,我試圖自己走,可他們硬是拉扯我往外走。他們腳步走得飛快,我一時沒踩穩(wěn),就摔倒地上。
我摔的正前方有人,我被束公公等人拉起來,才發(fā)現(xiàn)前面的人是聶文樂。
聶文樂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無聲說了兩字——
“活該。”
我被丟出了榮府,像被掃把趕出??的??鼠一樣。街上人看到我被丟出來,不少人駐足打量。我從地上爬起,抱住雙臂,低頭快速往外跑。
不要看我!
不要看我了!
求求你們,不要再看著我了!
我被當眾丟出榮府的事情,明日一????在太學傳遍,??許還??在京城傳遍,三叔??知道,遠在姑蘇的父親????知道。
怎么辦?
我該怎么辦?
我腦子里亂糟糟的,?不知道自己走到什么地方,春雷震響,雨水紛飛,我踩著濕漉漉的青石磚,不知寒冷,不知避雨,眼前一下是林?檀冷漠的眼神,一下是眾人嫌惡的目光。
恍惚間,我好像聽到有人喊我。
誰?誰在喊我?
“林春笛?!?
突然有人攔住了我的??路,我不敢抬頭,想繞過那個人,可原來不是一個人攔住我,是好幾個人。那幾個人捉住我,逼我把頭抬起來。
我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許久沒見的段心亭。
段心亭撐著竹傘,姣好的面容上掛著關(guān)心的神情,“林春笛,你怎么??么狼狽?”
我眼睫被雨水打濕,眨一下,便有水珠滾下來。眼睛好疼,我想擦下眼睛,可他們抓著我的手。
“在我面前還露出??般楚楚可憐的樣子,真是了不起,不過林春笛,你再惺惺作態(tài),今日??該結(jié)束了。檀生哥哥說了——”段心亭湊近我,明明雨聲很大,我偏偏聽清他的后半句話,“只有你身敗名裂地死了,林家二少爺??個位置才真正屬?他?!?
“推他下???!?
“是?!?
“等等,那個橋是雀橋?算了,趕緊推,免得被人看見。”
“是。”
原來碧瑤湖的湖水??么冷,我不??鳧水,掙扎了幾下,身體越發(fā)往水底沉,腦海里在此刻再度閃過林?檀的臉。
他說:“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宮遙。夢魂慣得無拘檢,又踏楊花過謝橋?!?
他說:“昨夜和今日算我先欠著?!?
他說我身敗名裂地死了,林家二少爺??個位置才真正屬?他。
水不斷往我口鼻灌,我難受地想哭,可沒人??可憐我,??救我。胡亂掙扎間,我把腰間的荷包扯爛,里面的印章掉了出來。
那是林?檀給我刻的印章。
我看著印章往水底沉,本能地伸手??撈,終究撈個空。愣怔一瞬后,我緩緩闔上眼,任由身體沉底。
良吉,對不起,我食了,我不能陪你??京城郊外玩了。若你回到姑蘇,每年中秋前兩日,幫我?一炷香。
若……父親、母親他們不同意,便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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