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他強自緩下了語氣道:“陸地上已無良策,唯有拼人數、軍力、士氣。故此務必讓大將軍了解,荊州亟需援軍;待江陵北面的洪水退去、堰泥干涸,戰(zhàn)線還要拉開,到時候所需兵力更多。但只要有充足的援兵,勝算依舊在我!”
陸抗頓了頓接著說,“乃因我們的目標,只是守住西陵、江陵,防御更占便宜;并且城中有囤糧,江上有水路,戰(zhàn)線不崩潰,便可以耗下去。而晉軍要靠四百余里糧道運糧,加上兵馬極眾,襄陽、南陽的存糧多半還不夠,外州調糧、道路更遠,假以時日、難以維持。因此我們現在的策略,就是要守住拖時間?!?
司馬師道:“陸將軍之有理、不愧名將之后,仆到了建業(yè),定將此中形勢、詳述于大將軍。有陸將軍在荊州,危局或可化解矣?!?
沉默片刻,司馬師又恍然道:“對了,步將軍稱、十分贊賞陸將軍的方略,欲請將軍盡快去故市增援。”
陸抗道:“我明白那地方。不過西陵城經過了重新修繕,為了防投石車、另建了甕城,城堅難破;步將軍既然對故市上心了,自然也會加固防御,一時半會不用擔心。吾非心胸狹隘之人,當然會派兵去增援,放心罷?!?
司馬師緩緩頷首,又轉頭看向北邊正在修建的水寨:“陸將軍在防蜀地水軍?”
陸抗毫不猶豫道:“要防,只是首重仍是西陵。乃因王濬、羅憲居上游,在沒有攻克建平、秭歸、信陵幾座城之前,若僅以水軍順流而下,同樣要先圖西陵;否則只有水軍深入,無處可依。況且江面水戰(zhàn),順流反不占優(yōu),上游戰(zhàn)船一旦位置突出,難以回去,很容易陷入陣中遭到圍攻。”
兩人在亭中交談了一會軍務,便無再多的話題。司馬師告辭,陸抗起身時,用不經意的目光瞥了一眼盤子里的鳣。如此稀罕之物,司馬師卻只嘗了一口,不知是因為出身世家豪門的緣故,還是已經察覺到了、陸抗對他的不滿!
不過陸抗依舊未失禮儀,又送司馬師到碼頭,目送艨艟船離岸。
陸抗站在碼頭上,良久觀望著江面。待那艘船漸行漸遠,他剛才還忍著的、保持著表面和氣的臉色,終于漸漸拉了下來。
他轉過頭來時,見身邊的親信掾屬正看著自己,遂開口道:“晉朝皇帝那樣的人,容不得對手犯一點錯。大好時機,就這樣全給白費了!”
親信只得勸道:“君侯請息怒?!?
陸抗息不了怒,手扶劍柄,冠玉般的一張臉通紅,又咬牙沉聲道:“我若找到機會,定斬步家二人,貽誤大事,死有余辜!”
親信怔了片刻,仍舊躬身好道:“如若吳國都有君侯這般見識,何至于此?”陸抗實在咽不下一口氣,脫口罵道:“他嬢的,大吳怎變成了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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