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太后的眼神微微一變,卻完全沒有要推辭的意思,只是說道:「皇后養(yǎng)了阿余那么多年,舍得嗎?」
令君低聲道:「我還有阿朝阿子,再說阿余也會繼續(xù)叫我母后。太后當初生阿余顛沛流離,受了那么多罪,我怎忍奪走?」
郭太后輕輕嘆息了一聲,不置可否道:「阿余一出生,便由皇后撫養(yǎng),我一直都挺放心的。」
大概因為在廬江郡時、她們有過同患難的經(jīng)歷,彼此間的談話竟顯得挺親近!秦亮還是覺得場面有點奇怪、便不好插話,他猶自轉(zhuǎn)頭看向了窗外。
外面一片雪景,但天氣放晴之后,夕陽的陽光、倒讓人感受到了些許春季的氣息;或許只是心理作用而已,畢竟昨天還是冬季臘月,一夜之間又有多大的區(qū)別?
此刻令君想起了什么,稍顯異樣的聲音說道:「太后應(yīng)該知道了,陛下今年便要親征伐吳。只要伐吳成功,冊封之時,定不會有多少人反對的?!?
秦亮聽到這里,轉(zhuǎn)頭看了一下令君,又想說北宮皇后是令君之意,而提議夫人封號、則是郭太后說的;但他稍作權(quán)衡,仍然沒有明。因為郭太后知道是什么情況,令君同樣很清楚;若是秦亮當著兩人的面說一遍,倒顯得有些刻意。反而讓她們感覺、對方只是默默地為自己著想,應(yīng)該才最真誠!秦亮平時對后宮之事管不過來,這會的話也比較少,但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郭太后留意令君的神情,好道:「陛下善于用兵,皇后不要太過擔憂?!顾又D(zhuǎn)頭對秦亮道,「我的這點事,君也不必太上心。我住在西游園挺好、多過幾年也沒關(guān)系,陛下定要以朝政為重,可等待最好的伐吳時機?!?
秦亮故意沒去看令君、只是從余光里留意了一下她秀美的臉,便簡單地說道:「我明白這些道理,但現(xiàn)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他沒再談?wù)搮菄鴩鴥?nèi)的形勢,又轉(zhuǎn)頭看了一下窗外漸漸暗下去的光線。今日雪晴、還出了太陽,但是氣溫好像比昨日還低,尤其在太陽漸漸下山之后!好像是因為積雪蒸發(fā)會吸熱,所以反而會讓氣溫下降。
片刻后,秦亮又緩緩說道:「我從史籍中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每次物產(chǎn)豐富的盛世、其實都與總體氣溫上升相關(guān)。而近些年的冬天,卻越來越冷、越來越長,漢末以來就是這樣的趨勢?!?
他稍作停頓,繼續(xù)說道:「但這還不是最冷的時候,一旦真正進入冰河期,還會伴隨著旱災(zāi)、蝗災(zāi)、瘟疫等災(zāi)害,糧食大量減產(chǎn),人民饑荒動亂。并有北方各族被迫南下,活不下去的人會拼命,軍事壓力只會愈來愈大!
最近這些年還算風調(diào)雨順,我們不能浪費了僅剩的好年景,正因趕緊解決東吳割據(jù)問題、邊患威脅,之后好大量建倉囤糧,為冰河期的凜冬、抓緊做好準備。待到頻發(fā)的天災(zāi)來臨,我們才有東西賑濟災(zāi)民,與民同甘共苦,只要渡過此劫,天下億兆、至少幾代人的民心將屬于我大晉!」
秦亮長身而立、迎著冷風說了一番話。他心里就是這么想的,不過小冰河期的說法來源、當然不局限于史冊上的蛛絲馬跡,而是憑借他的后世知識、通過觀察這些年的氣候,由此得到的判斷。
這時他轉(zhuǎn)過頭,便忽然發(fā)現(xiàn),郭太后與令君都正看著自己。
她們的表情管理得很好,并沒有把仰慕之類的眼神、明顯地表露出來,畢竟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
有點特別,并非那么親密熟悉。但是女子在人前、一般是不會這么輕易盯著別人看的,眼神還那么專注。
令君平素有點冷傲的樣子,而且她對夫君是否有雄心之類的事、不怎么在意,但此時看著秦亮的目光仍然很細致。
而臨朝聽政多年、經(jīng)常受到百官伏拜的郭太后,她雖然身材高挑,此時卻也在抬頭仰視著他,眼神里帶著欽佩之色。所有的神情都很細微,不經(jīng)意間、她好像還露出了一絲不是笑容的笑意,隱約有信賴、期待之色,并似乎松了口氣。
郭太后發(fā)覺秦亮看過來,忙避開目光,「陛下執(zhí)政,心懷天下,當?shù)闷鹛熳拥滦?。?
秦亮沉吟道:「我最在乎的訴求,其實還是坐穩(wěn)皇位,因為沒有退路。但在其位謀其政,有多大的權(quán)力、也應(yīng)該承擔多大的責任,當時在受禪臺上,面對上天、我也想過這個問題?!?
他說罷又看向外面若有所思,郭太后和令君都循著他的目光、觀望外面的雪景。
北側(cè)的靈芝湖依舊封凍著、湖邊有厚厚的積雪,湖面沒有了波光粼粼的靈動;唯有遠處的屋頂、樹梢上,積雪被風吹起了,一副圖畫似的場景,才因此有些鮮活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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