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敞也跟著行禮。
秦亮還禮道:“宴席快開始了,請夫人隨意宴飲游玩。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海涵。”
憲英又道:“多謝大將軍盛情?!?
姐弟二人離開了里屋。秦亮順手拿起《素女經(jīng)》,返回椒房、把這東西放回去,畢竟不是什么雅物。
王氏馬上依偎到秦亮懷里,問道:“走了?”秦亮沉聲道:“走了?!彼寻尊闹讣夥旁谇亓恋男亟笊希蛄艘幌轮齑叫÷暤溃骸耙晃?guī)鸵幌轮倜??”秦亮想了想道:“時間已然來不及,我先走,卿等一會再出門。”王氏摟住秦亮,終于輕輕嘆了口氣道:“去罷?!?
過了一會,秦亮便離開了西廳,進(jìn)了正堂大門,從西側(cè)的夾道走廊行走,然后現(xiàn)身在木臺上位一側(cè)。正堂里的席位上、已是高朋滿座,見到秦亮入席的人們,紛紛朝這邊拱手。
秦亮收斂先前的各種情緒,一臉笑容地點頭致意,然后拱手還禮、跪坐到了正位。此時歌舞已經(jīng)開始了,他遂先饒有興致地欣賞舞蹈,等著開場的雅舞結(jié)束。
至于淮南的戰(zhàn)事,并不會影響今日的宴會。因為戰(zhàn)場遠(yuǎn)在千里之外、洛陽的任何措施都要以月計,秦亮即便做出緊張關(guān)切的樣子,也只能是表面功夫,什么作用都起不到。
所以干脆別掃興,維護(hù)好眼下的宴會氣氛,方是正事。
漢中之功已過去好幾個月,慶功宴失去了時效性,秦亮今日宴請的名義、亦非慶功宴。不過開場的舞蹈,倒是《舞德》。
這是一種雅舞,伶人執(zhí)盾牌、斧鉞為道具在中間跳舞。盾牌叫干、斧鉞叫戚,所以又曰干戚之舞,屬于尚武的節(jié)目。其中的“德”字,起初說不定是、用狼牙棒敲人比較嫻熟的意思?!斑诉诉恕钡墓穆暪?jié)奏清晰,舞者衣著原始,動作奔放不加修飾,時不時竟發(fā)出“烏魯”野獸般的叫聲。從衣裳到動作,毫無東方典雅的元素,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什么邊地少民的舞蹈。
但它就是古老的華夏族舞蹈,人們沉浸在其中時,仿佛看見了千百年前的場景。原始的華夏先民,他們裹著獸皮、拿著木棍石頭,叫喊著沖出了部落、沖出了大河流域,披荊斬棘,前赴后繼,在版圖上不斷擴散。
憑借聚集沒有異味的體質(zhì)、農(nóng)牧雙修的組織度,等等可以長期在野外能歌善舞的天賦,用歌舞感化的德行力量、擴張到了九州之地,席卷天下包舉宇內(nèi),得有萬里疆域。
直到貧瘠的草原、荒蕪的隔壁沙漠,無盡的東海、高崧的雪山。
不管怎樣,若論活得長、還得此地之人,總比那些滅族了、人都沒了的族群好不少。
這時秦亮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表叔令狐愚已坐在旁邊觀舞。秦亮遂側(cè)身靠近,微笑道:“今日安排的第一場歌舞,倒還挺應(yīng)景的。”
令狐愚看了秦亮一眼,見他面帶笑容、微微一怔,點頭道:“淮南發(fā)生的事,我剛聽說了,確實應(yīng)景?!?
廳中的歌舞漸漸停止,舞姬退下。鐘會端起酒杯揖道:“大將軍率虎賁之師,厲中軍之眾,并雍涼之兵,用力討賊,全取漢中、陰平、武都三郡,仆喜不自勝,請為大將軍賀?!?
眾人紛紛道:“去歲西線大勝,大將軍名震天下,為大將軍賀?!?
“好,好?!鼻亓僚e杯回應(yīng)了兩聲,與賓客們一起同飲,然后才說道:“今日只飲酒為樂、歌舞助興,諸位不要拘謹(jǐn)?!?
說罷一個戴面具的女子擊掌三次,另一批長袖飄飄的舞姬、很快便魚貫而入。琴聲響起、笛聲加入,輕快柔美的氣氛,頓時取代了剛才的原始野性。
要等大伙多喝幾巡之后,待酒興上來了,節(jié)目再換盤鼓舞,到時候賓客也可以上場跳舞,氣氛會更加歡樂一些。
不時有人端著酒杯上來敬酒談笑。令狐愚想回自己的席位,被秦亮一把拽住,讓他陪在這里。王金虎沒來,令狐愚的酒量也不錯。
自從羊祜引薦了尚書郎中鄭小同之后,鄭小同也來大將軍府赴宴了。他走到上位幾筵旁邊,與秦亮令狐愚對飲,閑談了幾句。
秦亮忽然問道:“孔文舉(孔融)是不是令尊的舉主?”
鄭小同點頭道:“當(dāng)年先父受舉孝廉,正是在北????!?
聽到舉孝廉,秦亮不禁轉(zhuǎn)頭對令狐愚道:“孔文舉好像說過父母無恩論?!?
鄭小同道:“孔文舉獲罪,其中便有這一條罪狀。”
當(dāng)然孔融之死、與論無關(guān),他的主要問題在于看不起曹操。
秦亮想了想,孔融因為小時候表演行為藝術(shù)、被父母強迫讓大梨給其兄(孔融讓梨、臥冰求鯉,在秦亮看來都是需要推廣花費的藝術(shù)),所以孔融長大了想起那只水靈的大梨,憤而說出父母無恩論?
但應(yīng)該不是這么回事,自周天子之后,孝其實才是歷朝歷代秩序的基礎(chǔ),因為它是最底層的生產(chǎn)關(guān)系。不過孔融敢說、敢瞧不起曹操,也是個性情中人,應(yīng)該并未把儒學(xué)純粹當(dāng)作工具。
秦亮便道:“孔文舉說出此番論時,其父母早已過世,況且他出身高門士族,是為人父母的角度阿?!?
令狐愚立刻贊同道:“仲明之有理,孔文舉或許是看不慣一些士族豪強,倚靠父母之恩、胡作非為?!?
秦亮恍然道:“往往認(rèn)為自己是施恩者,更愿意為受恩者收拾爛攤子。”
鄭小同道:“大將軍可稱予若觀火?!闭f罷又把斟滿的酒杯舉了起來。
這時正堂上已是鬧哄哄一片,賓客們相互祝酒,宴會漸漸進(jìn)入狀態(tà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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