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位老先生若是不想現(xiàn)身,只怕我們就是把山翻過來,也未必能尋到他的蹤跡?!?
另一名同僚聞,試探著提議:“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便將賞賜,放置在山腳下顯眼之處,再留書說明,然后便回京復(fù)命?想必陛下也能體諒......”
“不可!”姓王的禮官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眉頭緊鎖,“探花林清源、二甲傳臚武詢、陳觀心,三甲的朱墨、趙杞......”
“此次科舉,云夢山一門算下來足足出了八位進(jìn)士!這是何等的教化之功?”
“若不能將陛下的旨意傳達(dá)到,萬一陛下怪罪下來,你我誰能擔(dān)待得起?”
他頓了頓,看著云霧縹緲的山巒,咬了咬牙道:“為今之計,也只有一個笨法子了!”
“我們就在此處,擺開儀仗,吹打起來,將喜報高聲唱出?!?
“這云夢山既然是仙家福地,想必那位老先生自有神通,萬一他聽到了,感念陛下誠意,或許就會現(xiàn)身一見!”
旁邊一位年紀(jì)稍長的禮官面露憂懼:“王兄,這可是云夢山啊,那位可是傳說中的鬼谷傳人、世外高人!”
“我們在此喧嘩,豈不是擾了人家的清修?萬一惹得高人不快......”
王禮官把心一橫,提振士氣道:“世外高人又如何?我等乃是陛下欽命的禮官,代表的是朝廷顏面,宣示的是皇恩浩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云夢山再神秘,還能比契丹可汗的王帳、靺鞨酋長的牙帳更兇險嗎?”
“當(dāng)初我等奉旨出使塞外,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曾退縮,今日豈能在這仙山腳下露了怯?”
眾禮官被他一番話說得熱血上涌,紛紛點頭稱是:“王兄所極是,正當(dāng)如此!”
說做就做,眾人當(dāng)即在山腳下尋了一處開闊平整之地,擺開全副儀仗,隨行的鼓樂班子鉚足了勁。
霎時間,鑼鼓喧天,嗩吶高亢,喜慶的曲調(diào)瞬間打破了山間的靜謐。
王禮官深吸一口氣,運足丹田氣,面向蒼茫群山高聲喊道:
“捷報——貴山學(xué)子林,諱清源,高中天興元年恩科殿試,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皇恩浩蕩,特此報喜——”
洪亮的聲音在山谷間回蕩,驚起幾只飛鳥。
然而,除了回聲,山上依舊云霧繚繞,并無任何動靜。
王禮官喊完,側(cè)耳傾聽片刻,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尷尬,看向同僚們。
另一位禮官連忙打氣:“莫停,接著喊!”
“把云夢山八位進(jìn)士的名字,一個個都報上去,讓山中仙長也聽聽他門下弟子是何等風(fēng)光!”
王禮官定了定神,再次提氣高呼:
“捷報——貴山學(xué)子武,諱詢,高中天興元年恩科殿試,二甲第一名,傳臚!皇恩浩蕩,特此報喜——”
......
“捷報——貴山學(xué)子陳,諱觀心,高中......”
......
“捷報——貴山學(xué)子朱,諱墨......”
......
他一連報了七八個名字,將云夢山此次高中的學(xué)子榮耀唱了個遍。
。。。。。。
云海深處,險峻山峰之巔,一間簡樸的竹屋內(nèi)。
一位須發(fā)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盤膝而坐,似在神游太虛。
山下傳來喧天的鑼鼓和隱隱約約的報喜聲,穿透云霧,將他從打坐中緩緩喚醒。
他睜開明亮的眼睛,重瞳的奇特雙眼仿佛蘊藏著星辰流轉(zhuǎn)。
他先是下意識地揉了揉有些發(fā)癟的肚子,嘀咕了一句:“唔......怎得如此吵鬧?”
隨即,他步伐輕盈如羽,悄無聲息地來到山巔一塊突出的巨石上,側(cè)耳向下傾聽。
當(dāng)聽到‘林清源’、‘一甲第三名探花’時,他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白眉,輕聲哼道:
“清源這孩子,根基悟性皆是上乘,文章經(jīng)義也得了老夫七八分真?zhèn)?,竟只得了第三??
“哼,這小皇帝......到底有沒有識人之明?!”
不過,他旋即又聽到了武詢、陳觀心、朱墨等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得知自己門下弟子此次全員高中,無一落榜。
老者那點不快頓時煙消云散,滿意地捋了捋雪白的長須,點了點頭:“罷了,看來這皇帝還是有些本事的,懂得量才錄用。”
“徒兒們此番總算沒有明珠暗投,辜負(fù)了老夫多年的教誨?!?
隨即看向山腳下,揉了揉肚子,默默道:“也不知小皇帝送來的東西有沒有吃的......這群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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