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秋風(fēng)初至西北,北涼幾乎家家戶戶都會打棗吃棗,便是體力孱弱的稚童也可以輕松搖下,有些初為人婦尚未生子的出嫁女子,按照習(xí)俗,更是會站在棗樹下,由家族里的晚輩孩童揀選那些枝干纖細(xì)的棗樹,使勁搖晃,任由通紅棗子砸在頭頂,寓意早生貴子。
那棵不起眼的棗樹上,突然有顆棗子悄無聲息地離開枝頭,與下方枝椏和其它棗子一路磕磕碰碰,然后向地面摔去。
徐鳳年做出一個匪夷所思的動作,雙手插入袖口,擺出這幅仿佛束手待斃的姿態(tài)后,臉色有些蒼白,看向陳芝豹。
比棗樹更不起眼的棗子輕輕落在地面后,竟然砰然炸裂。
陳芝豹手中那桿梅子酒如同被一柄無形飛劍撞上。
雷落在人間,響在天上。
這是顧劍棠壓箱底絕學(xué)方寸雷的神意所在。
但氣馭萬物作飛劍的手腕,心之所至劍之所往的境界,則是吳家劍冢的劍道根祗。
隨著第一顆棗子的離枝落地,猛然間落棗如雨,一顆顆急速落地,有些沉悶炸開,有些安靜落地。
陳芝豹四周激蕩起一圈圈漣漪,高低不一,如無數(shù)小石子砸在平靜湖面,那幅玄妙畫面,就像仙人手筆之下,在一張雪白宣紙上憑空開出一朵朵蓮花。
陳芝豹閉上眼睛,握緊梅子酒,哪怕某次漣漪就在他頭頂三尺蕩漾開來,他仍是沒有躲閃,更別說遞出一槍來打破僵局。
一圈漣漪在他肩頭上方僅寸余處的空中,微微蔓延開來。
陳芝豹在等,耐心等待徐鳳年的殺手锏,等待徐鳳年心起殺念的那個瞬間,至于那些看似玄妙無雙的漣漪,不過是不痛不癢的障眼法罷了。
對陳芝豹如今的梅子酒而,世間沒有毫無破綻的先手,他的后發(fā)制人,自信便是面對號稱殺傷力天下無雙的鄧太阿,也能一槍破去,故而不論是與誰做生死之戰(zhàn),他都算立于不敗之地,何況是眼前這個天人體魄已是強(qiáng)弩之末的年輕藩王。
有些漣漪在陳芝豹很遠(yuǎn)處極為“漫不經(jīng)心”地蕩起。
當(dāng)滿樹棗子落盡之時(shí)。
徐鳳年袖口微動,一柄柄小巧玲瓏的飛劍在身前依次安靜懸停。
與此同時(shí),那些原本已經(jīng)在陳芝豹四周消逝的漣漪重新浮現(xiàn)。
大大小小,高高低低。
各自漣漪中又抽發(fā)出一朵搖曳生姿的雪白蓮花。
一座小院,如同開滿了蓮花,隱約有清脆悅耳的叮咚聲。
這是*城守門人柳蒿師的雷池,以及武當(dāng)老掌教王重樓的大黃庭。
雷池滿蓮花。
于絕境處,生機(jī)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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