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在的d20區(qū)遠(yuǎn)離核心地帶,而每個投注者面前的屏幕只有一塊,觀賽機(jī)會寶貴,沒人會特意把屏幕從現(xiàn)在爭斗激烈的區(qū)域挪開,去關(guān)注一個即時賠率1賠17的落單異能者。
最高的賠率,是剛才以血為槍的臟辮男,已升到了1賠5.5。
1賠17,說白了,就是沒人肯押這個文弱纖細(xì)的小白臉,賠率再高,投一塊錢也是浪費(fèi)。
因此,沒人注意到,一百零一人的逃生隊伍里,多了一個本不該存在的人。
池小池反問:“水鬼?”
與白安憶一模一樣的人把左手探入白大褂的衣兜,客氣一笑:“你好。我叫做白安憶。”
他左手出兜,手上卻帶出了一把甩刀。
他用大拇指嫻熟地反手開刀,銀鋒冷峻銳利,卻被他擺弄得輕松熟練,像是自己的手指。
他說:“第二遍。你是誰?”
池小池說:“池小池?!?
影子彬彬有禮,手握刀柄,安靜垂落在身側(cè),專注地盯著池小池,金絲眼鏡后的雙眼卻洞若觀火,眼神冷酷凌厲,宛如食肉動物在尋覓下口機(jī)會,看得人頭皮發(fā)麻。
然而他的口吻仍是一派客氣:“請問,白安憶的下落?”
池小池:“他和我在一起?!?
影子略略拖長音調(diào),“嗯”了一聲,似是在思考。
即使池小池集中全副精力,也沒能看清影子是什么時候抬手的。
在他注意到影子的手已經(jīng)空了時,一道逼面而來的銀光已經(jīng)閃到了他的左眼前方。
而他只來得及微微睜大眼睛,一道黑影就從斜旁奔出,及時回護(hù)在了他的面前。
一連串“咯咯咯”的破碎聲,在來人橫翻的掌心中響起。
銀光破碎成了一團(tuán)塵埃,粉筆灰似的數(shù)據(jù)碎片在他手上緩緩浮沉。
影子有些好奇地挑起一側(cè)眉毛,像在思量這個人是從哪里突然冒出來的。
許是因為情況太過緊促,那人的聲音落在池小池耳中,既熟悉,又帶著與往日不同的、不動聲色的怒氣:“你過分了?!?
影子聳肩:“我打偏三寸了?!?
來人道:“你如果不是有意打偏,我不會只打碎你的刀?!?
池小池從來人身后探了個頭出來。
短短幾瞬,他就猜出了影子對自己出手的理由。
他簡意賅地解釋:“我不是那種有能力搶占別人身體的異能者。你就算不是拿刀試我,是真要?dú)⑽?,我也逃不走。?
影子微閉上眼,像是在等他的解釋。
池小池趁機(jī)偷看了一下身前人的臉。
那仍是一張陌生的臉,左半張臉上戴了半張面具,露出的小部分皮膚有些燒傷,讓人忍不住去想他面具下的半張臉是受了怎樣的創(chuàng)傷,露出的半張臉則是雪白干凈,眼尾向上尖尖地剔著,看上去有點(diǎn)艷,桃花似的。
那緊盯著影子、帶著點(diǎn)戾氣的眼神在余光碰觸到池小池的瞬間,就禁不住軟化了下來。
他輕聲問:“嚇到了嗎?”
不需多,池小池成功地與他對接了信號。
他搖了搖頭,把婁影仍橫攔在自己身前的手臂輕輕壓下。
他本能地覺得,影子不會當(dāng)真?zhèn)Π装矐浀纳眢w。
“是白安憶‘請’我進(jìn)來的?!背匦〕亟忉屃俗约旱挠蓙恚八肋^一次?!?
自稱“白安憶”的影子睜開了眼:“誰殺的?”
池小池略沉吟一刻,借機(jī)讀取了一下白安憶進(jìn)入比賽環(huán)節(jié)后的世界線。
在臟辮男第一個開槍后,眼睜睜看著葉歡被空腔效應(yīng)轟掉的半個腦殼血淋淋的正對著自己,還有白花花的腦漿順著后頸往下流,白安憶腦子一片空白。
以他那點(diǎn)可憐的體力和那拖后腿的異能,跑是不可能跑掉的,白安憶索性一個側(cè)身,滾到車下,腳蹬住越野卡車底盤上的凸起,手握住扶手,硬是讓自己壁虎似的掛在了車底。
剛才臟辮男割指時,流出的鮮血不止一滴,散射出的血子彈射漏了這輛車的油箱,有油滴滴答答地流下來。
越擴(kuò)越大的七彩油漬,漸漸延伸到白安憶腦下。
他被汗水浸濕的黑發(fā)一滴滴往下掉著汗珠,在油漬上砸出一朵朵水花。
他畢竟是久坐實驗室的體質(zhì),求生讓他瞬間爆發(fā)了體能,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氣力在一點(diǎn)點(diǎn)流失。
人已跑掉了一批,漸漸的,只剩下一個人,在挨車搜刮著什么。
白安憶咬牙硬撐,腰身卻漸趨酸痛。
他的體力不允許他多分神關(guān)注外面的狀況,只得閉眼隱忍,開始讀秒。
300秒間,他聽到了向自己藏身的車輛處逼近的腳步聲,感受到了有人跳上車的震顫,隱隱聽到了撕扯電線的聲音,以及電流流過人體的嗤嗤聲和含著痛楚的低聲怒罵,再接著是跳下車的悶響。
手臂漸漸酥軟,肺里也因為長期缺氧而火燒火燎地作痛,然而白安憶不敢挪動分毫,只屏息、閉眼讀秒。
數(shù)滿300下,白安憶睜開眼,小心翼翼向外看去。
他真怕自己一偏頭,就和一雙從車底外向內(nèi)靜靜窺視著的眼睛撞上。
所幸,他最恐懼的事情沒有發(fā)生。
外面沒有移動的腳了。
荒原之上不見人影,只剩下車輪一樣滾動的風(fēng)滾草。
他脫了力,直接摔倒在地上的一灘汽油里,顧不得一頭一身的機(jī)油味道,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待肺里稍微好受了些,他才翻過身來,手腳并用地向外爬去。
干燥的沙土味吸在肺里,像是有顆粒硌著喉嚨,嗽了幾聲,有細(xì)微的黃沙摻在口水里一道流出。
白安憶艱難地擦擦嘴角,膝蓋蹭著粗礪的砂石地,剛想爬起身來,就聽身后傳來一聲陰惻惻的冷笑。
“總算把你等出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