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唐摟投了兩把火之后,實在忍不住,偷偷來問葉流西:“西姐,我東哥……到底是怎么了???”
葉流西的目光掠過不遠處的昌東,他一直坐在孔央的尸首旁,一動不動,背影里透著蒼涼暮氣。
她說:“別管他,你們都別管,也別去吵他?!?
再等了會,估計撲火的速度比不上投,底下的空氣也更易消耗,灶口里終于傳來老簽嗆咳的聲音:“別……別,我們出來了?!?
過了會,灶口的擋板從里打開,高深手一伸,拖雞仔一樣,把最前頭的老簽硬拽出來。
***
火光下,老簽、阿禾、薯條,跟前一晚一無二致,瑟縮地挨站著,薯條的嘴角邊還有巧克力醬,估計是拆了巧克力吃。
葉流西想笑,她坐在板凳上,胳膊拄著刀柄,權當是扶手:“說說看,怎么想的,???當時都怎么想的?”
老簽沒吭聲,薯條有點害怕,一直往阿禾身后縮,阿禾又窘又愧,死死咬住嘴唇。
葉流西說:“不說啊?”
她忽然欠身,一把抓住阿禾盤著的發(fā)髻,把她的臉摁向火堆里。
阿禾尖聲驚叫,肥唐嚇了一跳,居然下意識拽抱住阿禾,大叫:“西姐,不能這樣吧?”
踢兩腳踹兩腳他都能接受,但這燒人的臉,太殘忍了?。?
混亂中,老簽大叫:“不關她們的事,我的主意!”
葉流西變抓為推,把阿禾往邊上一搡,又坐回凳子上:“那說說,怎么想的???”
阿禾癱在地上,滿臉的淚,不敢哭出聲,老簽嘴唇囁嚅著:“世……世道不好,丫頭的叔伯,走好多天了,估計是出了事,我們東……東西不多,都不知道怎么捱下去……”
“你們的東西,都是市集上緊……緊俏的,車身上那些玩意兒,更……更搶手,我想著……”
葉流西打斷他:“胃口不小,但憑你們,算吞了這些東西,守得住嗎?沒那個能耐,抱著個寶,是福是禍都難說吧?!?
不知道老簽是什么想法,肥唐在邊上,忽然面紅耳赤,想起自己惦記過獸首瑪瑙,一陣心虛。
“不是說人架子半夜才出窩嗎?”
老簽瑟縮了一下:“是沒錯,人架子不喜歡白天,但是有大沙暴的時候,沙子把天都遮了,它們也可能會跟著沙暴走,我也是賭一把……”
那時候,他找了個借口把阿禾和薯條支進地窖,自己一直守著窖口,聽到有變故,馬上堵上了擋板,哪知道事與愿違。
前后都理順了,但截至目前,只見到這三個“關內(nèi)人”,無數(shù)的話還要從他們嘴里掏,一時也不方便把他們怎么樣。
葉流西笑:“既然是賭一把,該知道輸了是什么結(jié)果……”
她指地窖口:“地方和東西,現(xiàn)在都是我的?!?
阿禾頭皮發(fā)炸,鼓起勇氣問了句:“你是要趕我們走嗎?”
葉流西奇道:“我像這么好脾氣的人嗎?我只是還沒想好,怎么處理你們……”
她指向一院子的狼藉:“首先,這清理善后,不用我做吧?”
老簽心里一寬,覺得既然需要他們做事,那這命,暫時是保住了。
他吸吸鼻子,環(huán)視了一下周圍,盡量表現(xiàn)得賣力:“人架子的尸體,得燒了,留著有味兒,會招來更多?!?
葉流西問他:“不能埋了嗎?”
“不能,人架子是從雅丹土包里鉆出來的,埋回去了,后患無窮?!?
……
不知不覺,沙暴過境,天色漸漸透出淺黃。
薯條在清理院子,阿禾和老簽合力,把人架子一個個拖出院外,拖到孔央的時候,昌東說了句:“別動?!?
老簽為難:“這個……不能留的……”
昌東說:“我沒聾,聽見了?!?
他站起來,俯身抱起孔央的尸體,出了院子。
葉流西沒跟,她爬上屋頂,盤腿坐下,這里視野一覽無余,漫天沙霧間,一小片綠洲,像四面荒蕪的島。
她能清楚看到昌東忙進忙出,在做些什么。
他選了坡下的背風面,拿工兵鏟挖出一個墓**來。
劈砍下很多樹枝、灌木,在**底鋪出墊架,把孔央放上去之后,又拿草枝覆蓋住。
往尸身上淋了汽油。
火頭驀地竄起,帶濃煙,昌東的身影在火光下模糊而又變形,又像是一點點融得更加高瘦。
……
葉流西翻下屋頂,進到地窖。
肥唐他們正互相幫忙,或是擦酒精,或是包扎——剛剛打斗正酣時沒覺得,緩過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擦、剮、蹭、腫,沒人不掛彩,面對面看都覺得可笑,但因為同舟共濟的經(jīng)歷,又倍感親切。
見葉流西進來,丁柳很親熱地叫她:“西姐?!?
“老待在這也不是辦法,我們是不是得想辦法出去啊?這里奇奇怪怪的,我會幫你們跟我干爹說話的……東哥什么時候能把車子修好?沒車子我們哪都去不了……”
葉流西說:“先待著,出發(fā)的話,過幾天再說。”
丁柳愣了一下:“為什么?。俊?
葉流西沒吭聲,她走到物資堆放的地方,那里有昌東的皮影戲箱——或許是老簽他們看著好奇,又或許是薯條覺得好玩,箱蓋敞開,被翻得亂七八糟,很多鑿刀散落地上。
她一樣樣撿起來,放回箱子里。
然后回答丁柳:“因為我累了?!?83中文.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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