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野凝神望去微吃一驚。那人青絲飛揚(yáng)眉目如畫肌膚晶瑩似雪竟是一個典雅高貴的美貌女子。她來勢極快轉(zhuǎn)眼間便到了雁門山下;凝立山口秋波四掃衣袂翻飛如浪似乎在等候什么人。
明月皎晈從半山下俯瞰依稀可以看見她的臉容端莊秀麗眼珠淡藍(lán)如海水一般清澈透明;臨風(fēng)而立宛如仙子飄飄欲飛只是臉罩寒霜雙眉輕蹙微帶煞氣讓人平生敬畏之心。衣袖鼓舞纖手低垂十指真氣繚繞逸舞地上碧草隨之出現(xiàn)渦旋形狀繞轉(zhuǎn)起伏。
拓拔野心下暗驚她真氣之強(qiáng)當(dāng)在仙級之上放眼大荒有如此修為的女子決計(jì)不過二十人她究竟是誰?這等雍容華貴的女子為何深更半夜獨(dú)自一人到這荒野孤山?她等的人又是誰呢?一連串的疑問在腦中沉浮跌宕好奇心大起。
那豹斑白衣女子耳廓微動秀眉一揚(yáng)目光如電驀地朝山上掃來。拓拔野與姑射仙子微吃一驚當(dāng)下不敢多想連忙凝神斂氣生怕溢散的念力、真氣將她驚動泄露行蹤。敵我不明暫且靜觀其變。
太陽烏嗷嗷亂叫在崖邊撲翅昂闊步。豹斑白衣女子只道夜鳥棲山稍楷放心凝神北眺。
當(dāng)是時忽聽見雁門山西北方傳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嘯聲;那嘯聲凌厲森冷帶著說不出的詭異陰寒之氣似人非人似獸非獸。拓拔野正自詫異又聽見山北傳來陣陣鳥鳴獸吼此起彼落滾滾而來亦如嘯聲一般凄厲陰冷竟像是從地府鬼界出的一般。在這陰風(fēng)呼嘯的暗夜中聽來震耳欲聾肝膽皆寒猶覺陰森可怖。
拓拔野與姑射仙子寒毛直乍對望一眼心中均泛起不祥之感;沿著山崖邊緣御氣繞走倚壁北眺。一望之下險(xiǎn)些驚駭失聲。
西北夜空陰霾慘淡妖云暗涌一大片怪鳥白茫茫地洶涌飛來少說也有數(shù)千之眾。月光雪亮照得分明那群怪鳥只只白骨森森眼洞幽然竟全都是鳥禽尸?。」且砥っ珰埜綑C(jī)械扇動一齊出凄詭森冷的號哭聲朝著雁門山層疊涌近。
狂風(fēng)恣肆草浪洶洶。萬千尸鳥之下數(shù)百只巨獸尸骸轟隆震吼在草原上齊頭狂奔白骨繽紛撩牙交錯在月光中閃著寒冷的幽光。
狂奔的尸獸中兩只北海四牙猛狩奔突在前其上坐了兩個黑衣男子雙眼翻白面色如雪幽靈似的飄忽搖擺木無表情張口號嘯。適才那凌厲森寒的怪嘯竟然就是出自他們之口。
兩人手中各抓了一條巨大的玄冰鐵鎖鏈兩條鐵鏈緊緊地纏繞在一只巨大的龍頭怪獸頸間。那龍頭怪獸倒是皮肉俱全紅角碧眼兇神惡煞:銀白色的鱗甲寒光泠泠胸腹部有一處傷口皮肉翻涌鮮血雖已凝結(jié)但仍有許多蠅蟲吸附其上繚繞飛舞;白色的蛆蟲在傷口中攢攢蠕動。
龍頭怪獸悲聲嘶吼四爪如飛拖動著那兩只四牙猛狩尸獸風(fēng)馳電掣地狂奔。
一切恍如夢魘詭異可怖。寒風(fēng)中彌散著強(qiáng)烈的尸骨腥臭之氣聞之欲嘔。姑射仙子蹙眉屏息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吟不語。
妖魅的夜霧從西北波光搖蕩的大澤上無聲無息地急彌漫擴(kuò)散瞬間將湛藍(lán)的夜空遮擋大半。那陰濕寒冷的詭魅氣氛就如同茫茫夜霧般籠罩而下壓得拓拔野有些喘不過氣來。心中驚疑不定。眼見萬千尸鳥漫漫掠來拓拔野悄然將太陽烏封印入斷劍施放“幻光鏡氣”將姑射仙子與自己包攏其中凝神觀望。
眾尸鳥到了雁門山上空時轟然盤旋團(tuán)團(tuán)亂轉(zhuǎn)號哭聲如暴雨淋漓。與此同時數(shù)百尸獸潮水似的沖過山口咆哮著環(huán)繞奔走將那豹斑白衣女子層層圍住。
腥臭撲鼻濁風(fēng)涌動。
豹斑白衣女子動也不動衣裳鼓舞纖腰絲帶飛揚(yáng)淡綠色的刀形玉笙在風(fēng)中輕輕搖曳出清脆悅耳的聲音;秋水明眸冷冷地望著那四牙猛狩上的兩個黑衣男子嘴角微笑露出淡淡的鄙夷神色淡然道:“原來是你們抓了窫窳傳信青鳥誘我到此地嗎?”聲音溫雅婉轉(zhuǎn)如清泉漱耳說不出的動聽。
拓拔野心中一動想起《大荒經(jīng)》所說西荒通天河中有金族龍頭神獸名為窫窳難道便是這怪獸嗎?但是那青鳥又是什么?突然心中大震想起當(dāng)今世上最為著名的傳信靈禽乃是昆侖山西王母的三青鳥難道……難道這豹斑白衣女子竟是西王母嗎?
一念及此呼吸險(xiǎn)些停頓驀地又想起大荒傳聞西王母常穿豹斑白衣佩帶刀形五筆善于嘯歌……無下與眼前這女子一一吻合。心中狂跳又驚又喜:“難道她真是纖纖的母親嗎?”凝神細(xì)看她的臉容秀麗典雅與纖纖那俏麗調(diào)皮的姿容殊不相似。此時想來纖纖果然是更像科汗淮一些。
尸鳥盤旋亡獸咆哮那兩個黑衣男子木然端坐眼白翻上神情呆滯竟似沒有聽見她的話語。那豹斑白衣女子眉尖輕蹙正要說話忽然聽見一個女子遠(yuǎn)遠(yuǎn)地柔聲笑道:“水香妹子他們只是鬼奴聽不見你說的話你可別生氣?!?
拓拔野大震果然是西王母!西王母芳名白水香蓋因她出生之時漫山異香三月不散;又因五行之中“金生水”故取名白水香。只是自她十六歲登任圣女以來金族皆稱之為“西方金王圣母”故天下人也尊稱為“西王母”而不敢直呼其名。
姑射仙子聞亦微微一震動容傳音道:“是了我想起來啦!她是金族圣女西王母?!?
拓拔野此刻再無懷疑心中驚喜難想不到竟會在此處邂逅纖纖生母心中一動:“究竟誰這般大膽竟敢直呼西王母名字?”循聲望去。
西方夜空中一個身著黑紫絲長袍的美麗女子翩翩飛來絲帶飄揚(yáng)赤足如雪碧眼波蕩花唇淡紫漾著淺淺微笑溫柔親切;素淡之中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華貴之氣。拓拔野登時愕然她赫然竟是水族圣女北海玄女烏絲蘭瑪!
此女落落大方親切隨和但似乎心計(jì)頗為深遠(yuǎn)。當(dāng)日在雷澤城無塵湖底拓拔野以《金石裂浪曲》相助雷神時曾經(jīng)與她間接交手知道她真氣極強(qiáng)那根絲帶行云流水極是厲害。以他目前之真氣念力依舊遠(yuǎn)非其對手。
不知她今夜到此又有什么目的?拓拔野隱隱之中感覺今夜必有某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生凝神聚意生怕錯漏了一個微小細(xì)節(jié)。突然忖道:“想不到今夜在這荒涼的雁門山下竟然聚集了大荒三大圣女。我拓拔野倒真是有福了。”忍不住微笑。
西王母微微一笑道:“原來是烏絲蘭瑪姐姐。那封信想來是你傳給我的了?”
拓拔野心下大奇忖道:“近來寒荒叛亂燭鼓橫死夸父大鬧昆侖山不知烏絲蘭瑪給了西王母一封什么信?竟能使得西王母不顧一切獨(dú)自追到此地?”
烏絲蘭瑪翩然飛舞在拓拔野對面的山峰立住微笑道:“水香妹子這兩年深居簡出若不是這封信烏絲蘭瑪想要見水香妹妹一面都難得緊呢!”
西王母道:“再過半月便是蟠桃大會那時只要烏絲蘭瑪姐姐愿意便可以和我聯(lián)床說上幾天幾夜的體己話……”
烏絲蘭瑪嫣然道:“可是有些話是不能在蟠桃會上說的。說了出來只怕水香妹妹要生氣呢!”
西王母淡淡道:“是么?卻不知是什么話?”
烏絲蘭瑪微笑道:“那些話在信里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啦!到了這雁門山下妹子你就可以見到生平之中最想見到的人。”又嫣然道:“那個人當(dāng)然不是姐姐我了。那一縷白幾顆昆侖山上的思念石妹子難道都認(rèn)不出來了嗎?”
拓拔野心中一跳一個朦朦朧朧的念頭從腦中一閃而過熱血倏然上涌。但這想法實(shí)在太過匪夷所思當(dāng)下定神傾聽。
西王母神色不變淡淡道:“姐姐說的好生奇怪我生平之中最想見到的人乃是我的母親可惜她早就登仙了難道姐姐還能讓她還陽人界嗎?”
烏絲蘭瑪微笑道:“原來妹子的記性果然不太靈光。那人雖不是天山仙子卻偏巧剛剛還陽人界?!蓖匕我奥牭眯闹衅推蛠y跳呼吸急促。姑射仙子在一旁見他神情古怪微感詫異當(dāng)下伸手輕輕握住他的手掌。拓拔野凝神聆聽竟然沒有察覺。
烏絲蘭瑪?shù)皖^道:“據(jù)比!危!你們讓西王母看看他的模樣?!眘m.Ъiqiku.Πet
那兩個黑衣男子從喉嚨中出一聲凄厲的呼號徐徐點(diǎn)頭四臂齊振將手中玄冰鐵鎖鏈猛地朝外一拉一絞。那龍頭怪獸窫窳嘶聲狂吼猛地昂立起上躍下沖奮力甩頭。那兩個黑衣男子木立不動嘴唇翕合眼白冷冰冰地凝視著窫窳幾道黑光從他們身上閃耀跳躍閃電似的穿過玄冰鐵鏈劈入窫窳體內(nèi)。
窫窳狂悲吼銀鱗閃閃光芒大作周身突然扭曲變形;熾光耀眼驀地化為一個男子身形昂怒吼。那男子白飛揚(yáng)清俊的面容滿是痛楚神色竟然是“斷浪刀”科汗淮!
拓拔野腦中轟然張口結(jié)舌全身瞬間僵硬。這念頭片刻之間他雖然已經(jīng)想到但此時親眼所見仍猶如被雷電當(dāng)頭劈中。一時之間也不知是驚是喜是悲是怒心潮狂涌無數(shù)的疑問排山倒海、劈頭蓋臉地傾落下來??拼髠b倘若未死這些年又在何處?為何會變做這怪獸窫窳?又為何會落在水妖的手中……
※※※
此時狂風(fēng)怒號山口嗚嗚震動。尸鳥盤旋疾沖鼓噪狂叫;尸獸團(tuán)團(tuán)奔走怒吼咆哮雁門山下仿佛瞬間沸騰。西王母泥塑似的站在鳥獸尸骸重圍之內(nèi)面色蒼白驚駭、悲傷、憤怒、歡喜……諸多神情洶涌交疊豹斑白衣獵獵鼓舞玉笙叮當(dāng)脆響;望著科汗淮在玄冰鐵鏈絞纏下劇痛顫栗悲吼如狂她忍不住顫抖起來一顆淚珠倏然從瞼頰滑落。
烏絲蘭瑪微笑道:“水香妹子現(xiàn)在想起來了嗎?是不是覺得有些眼熟?”
西王母陡然驚覺驀地蹙眉閉眼臉容迅回轉(zhuǎn)平靜。過了片刻睜開眼睛冷冷地盯著烏絲蘭瑪?shù)溃骸跋氩黄饋?。不知他是誰?犯了什么罪?要遭受這等折磨?”
烏絲蘭瑪搖頭嘆道:“看來妹子的記性當(dāng)真是越來越不好啦!十八年前在昆侖山的蟠桃會上是我親自將他介紹給你的呢!”
西王母微微一笑道:“每次蟠桃會上我見過的人猶如山上的飛鳥水里的游魚多不勝數(shù);我又怎會獨(dú)獨(dú)記得他一個?”此時她已大轉(zhuǎn)平定語溫婉柔和就連睫毛也沒有絲毫的顫動。
烏絲蘭瑪笑道:“是嗎?這番話他若能聽見不知會有多么傷心呢!好妹子普天之下或許沒有其他人知道你和龍牙侯的情事但是我卻是打從一開始便知道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你又何必瞞我?”
西王母搖頭微笑道:“姐姐是在說夢話嗎?為何我一句也聽不懂?”
烏絲蘭瑪不怒反喜柔聲道:“既然聽不懂我就從頭到尾仔仔細(xì)細(xì)地說給你聽吧!你可知當(dāng)年在蟠桃會上我為何要將他介紹給你嗎?”碧綠的眼波突然寒冷如冰一字一頓地微笑道:“十八年前我將他介紹給你的時候便在等著這一天。”
西王母微笑不語纖指緩緩轉(zhuǎn)動白色的真氣如水霧繚繞指尖。
烏絲蘭瑪微笑道:“我要親眼看著你們?nèi)绾蜗鄲劭粗銈冊鯓臃珠_看著他怎么痛苦沉淪再親自將你們的丑事抖露給大荒的每一個人聽。我要親眼看著你如何身敗名裂被金族驅(qū)逐流放;看著他如何受千夫所指被萬刀寸磔而死……”
聽她溫柔地微笑著說出至為森冷惡毒的話令拓拔野突然心底陰寒冷汗涔涔;想不到這親切華貴的水族圣女竟是這等陰毒的女人。心中又是驚駭又是納悶:“她為何要這么做呢?難道僅僅是為了整垮金族嗎?”想到她十八年前便布局設(shè)套等著這一天心中寒意更盛。
西王母微笑不語似乎她所說的與自己毫無關(guān)系一般。
烏絲蘭瑪微笑道:“十六年前的蟠桃會上當(dāng)他自以為瞞過了所有的人偷偷地來找你的時候我的心里好生歡喜。原想等你們悄悄相會時一并擒住將你們這一對淫邪男女送到瑤池邊上讓五族顯貴、天下豪杰看看你們這虛偽而卑劣的丑行?!?
嘆了口氣道:“可惜你太過絕情竟然連一面也不肯和他相見讓我埋伏在那里的八位高手平白撲了一個空。那東海龍神又不知從何處跳將出來生生將他劫走?!?
拓拔野心中一凜:“原來當(dāng)日在昆侖山上伏擊科汗淮的八大高手竟是這妖女派遣的!娘親歸遷于西王母身上果然是錯怪她了?!?
西王母依舊微笑不語。
烏絲蘭瑪?shù)溃骸爱?dāng)日聽說科汗淮在蜃樓城戰(zhàn)死我的心里說不出的難過以為此生此世都不能將你們的丑行昭告天下了;想不到上蒼有眼竟讓科汗淮活下來了。也不知通過什么海底潛流不偏不倚竟在四年之后將他送到了通天河里送到了這些鬼奴的手中?!毙南碌靡鈿g喜忍不住格格大笑碧眼閃爍柔聲道:“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好妹子你想不認(rèn)輸都不行呢!”
拓拔野突然想起當(dāng)年自己與蚩尤為了擒捕蜃怪曾經(jīng)隨之卷入海底潛流拋甩到數(shù)十里外的海面忖道:“難道當(dāng)日科大俠果真是被海底潛流吸走的嗎?但若是如此又何以會在四年之后活著進(jìn)入通天河呢?”百思不得其解。又想:“既然科大俠未死喬城主、段大哥他們不知怎樣了?”
西王母搖頭微笑淡淡道:“姐姐這番話當(dāng)真好生奇怪我與斷浪刀科大俠不過數(shù)面之緣光風(fēng)霽月又有什么丑行怕你拆穿?不過我倒是聽說過一些關(guān)于烏絲蘭瑪姐姐和科大俠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傳聞?chuàng)f姐姐當(dāng)年苦戀科大俠卻三番五次橫遭拒絕險(xiǎn)些跳北海自盡呢!也不知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