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方旭在拿到幾件樣品后，對他笑了一下，說：“不用了，我以后應(yīng)該不會再來了?！?

駱靜語沒反應(yīng)過來，愣愣地看著他。

方旭從隨身帶著的文件夾里拿出幾張紙遞給駱靜語：“小魚，今天過來兩件事，第一，拿樣品，第二，我這幾個月很慎重地想了一下，我這個人呢，就是個生意人，能力不行，想法比較狹隘，和你在一起合作的確是耽誤了你的發(fā)展。你能力很強(qiáng)，理應(yīng)得到更大的平臺，繼續(xù)和我合作下去做這些小姑娘的玩意兒，實(shí)在是委屈你了。所以呢，我想我們還是終止合作吧?！?

這些話他說得很慢很慢，臉上還帶著笑，駱靜語大部分都看懂了，尤其是最后那句“終止合作”，看清方旭的唇語后，他腦子里都是空白的，又低頭去看手上的a4紙。

都是表格和數(shù)字，密密麻麻的，還有文字，一時間也看不懂是什么。他又抬起頭來看向方旭，張了張嘴，想打手語問他是什么意思，又想用手機(jī)打字，摸出手機(jī)后卻想不起該問什么了。

方旭自是看出了駱靜語的窘態(tài)，指指他手里的紙說：“這一張是我請會計做的清算表，你看看，要是沒什么問題就簽個字。其實(shí)我和你之前的賬目一直很清楚，我也從來沒賴過你的錢，現(xiàn)在漢服節(jié)還沒開倉，剛好，咱倆把賬都給清了。之后呢，咱們一起搞的那個燙花店，我要不要繼續(xù)做下去，我自己會做決定，你也甭管了。反正你已經(jīng)有了禧魚燙花，完全可以在你女朋友的幫助下自己搞嘛。接一些大單子，高端的，奢侈品的，展會的，你剛參加完展覽啊，都上報紙了呢！小魚，你真的很優(yōu)秀，方哥相信你會越來越好的，來，簽字吧?！?

駱靜語不敢簽，他什么都沒看懂，記憶里方旭的確沒有賴他錢，三月花朝節(jié)的款子、四月定制款的款子，方旭全都結(jié)給他了，但他還是不敢簽。

這事兒太突然了，他震驚得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

要是歡歡在就好了，為什么歡歡不在呢？

方旭怎么會知道歡歡不在？還是說，即使歡歡在他也不怕？這張清單本來就沒問題？那他不簽又會是什么后果？

方旭又等了一會兒，見駱靜語拿著那幾張紙發(fā)愣，忍不住伸手拍拍他手臂，駱靜語又一次抬頭看他，臉色蒼白，連著嘴唇都淡了許多。

“你怕什么？還怕我坑你啊？這么多年合作下來了，我都把你當(dāng)?shù)艿芸戳?，怎么會坑你？”方旭笑起來，“簽吧，就算你女朋友在你也得簽，我這么和你說吧，其實(shí)你早就想和我散伙了，對不對？你一直覺得我在耽誤你，我這不是如你愿了嗎？”

駱靜語搖搖頭，緊抿著唇，手勁兒已經(jīng)把紙都給捏皺了。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指指方旭手里那一袋子樣品，又向他攤開手，意思很明顯，讓他還回來。

方旭樂了：“這些東西的照片，我已經(jīng)發(fā)到各個漢服群了，所有人都知道是‘小魚魚手作燙花’出品，我可以還給你，只是，你敢再用嗎？駱靜語，我要提醒你一點(diǎn)，沒有人知道這些東西是你做的，就算我們有聊天記錄為證，是你傳給我的，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現(xiàn)在和我還是合作關(guān)系，時間線上，在你簽字前，這些東西都是我店里的作品?！?

駱靜語死死地瞪著他，攤開的手掌依舊沒收回。

“行啊，你可以不簽字?！狈叫窳嗔肆嗍掷锏拇?，“我也可以把東西都還給你，但是我要告訴你，如果你不簽字，這次漢服節(jié)我也不打算做了，不開倉了。咱倆沒散伙，你自己也沒法單干，這幾個月你就剛好休息一下吧。”

駱靜語：“……”

他腦子已經(jīng)很亂很亂，方旭后面說的這些話，他連唇語都讀不清了，沒搞明白事情的邏輯，不知道方旭到底是要干嗎。為什么要在這個時間點(diǎn)散伙？散伙了對方旭有好處嗎？方旭為什么要拿他的樣品？他還打算開倉嗎？開了倉誰去做？他不做，誰去做啊？

這所有的問題駱靜語都想不明白，他太笨了，文化太低了，在和方旭的溝通中永遠(yuǎn)都處于下風(fēng)，永遠(yuǎn)是被制住的那一個。

“簽字吧，小魚?！狈叫裼珠_口了，依舊很耐心，“沒必要拖啊，這些都是明賬，我保證沒坑你，你去找個會計來給你看，讓你女朋友來給你看，都一樣?！?

像是怕駱靜語整不明白，方旭從工作臺上拿過一張白紙，拽著駱靜語的胳膊把他拖到工作臺前，寫字給他看：

1，不簽字，我不開倉，我和你沒散伙，你不能單干。

2，簽字，我們散伙，你立刻可以單干，現(xiàn)在重新設(shè)計來得及。

3，我是否開倉，我會做決定，這些樣品在你簽字前本來就都是我的。你單干后也可以繼續(xù)用，你敢用嗎？

駱靜語看著紙上這些字，再看方旭時，眼睛都紅了。

“??！我忘了一件事，算是我對你的補(bǔ)償。”方旭說，“還記得你之前給我的那套聯(lián)名款設(shè)計圖嗎？我和對方說了，設(shè)計師不干了，我也不和他們繼續(xù)合作了。我把禧魚燙花告訴給了對方，他們應(yīng)該會和你聯(lián)系，后續(xù)會找你，算是你單干后的第一筆訂單吧，也能有幾萬塊錢呢！你看，方哥對你不錯吧？這么大的單子都送給你了?！?

駱靜語：“……”

“簽字吧。”方旭把寫字的筆塞到駱靜語手里，笑容誠懇又親切，“咱們好聚好散，方哥祝你在燙花行業(yè)大展拳腳，前程似錦，早日成為和徐卿一樣的大師?！?

駱靜語捏著手里的筆，筆桿都快被他捏斷了。

方旭抽出他手里的那幾張紙，鋪在工作臺上，手指敲了一下：“駱靜語，如果你還想做漢服節(jié)生意的話，就簽字?！?

駱靜語：“……”

“你到底在想什么？！”方旭突然吼起來，駱靜語雖然聽不見，也被他大張的嘴型震了一下。禮物從貓爬架上跳了下來，躲進(jìn)了主臥，像是側(cè)面印證方旭的喉嚨有多響。

“好話不要聽是嗎？那我告訴你實(shí)話！”方旭的神色變了，“我不想再和你合作了，駱靜語！現(xiàn)在不是我耽誤你，是你在耽誤我！你這人臉皮怎么這么厚呢？我都幫了你四年整了，干嗎呀？還想一直拖著我嗎？我不想和你合作了！聽不聽得懂？聽不聽得懂??？！趕緊簽字！簽完了我們一拍兩散，以后你愛干嗎干嗎去！你不用再來受我的氣了！我也不用再伺候你了！駱靜語，簽字！”

駱靜語赤紅著一雙眼睛看他，這會兒連臉都漲紅了，顫抖著手，看桌面上那幾張皺巴巴的紙，一式兩份，每份三張，一共六張，每一張下面都有一個簽字的橫杠。

這一次，方旭沒有再逼他了，只是抱起雙臂冷冷地看著他。

駱靜語緩緩地彎下腰去，捏緊筆，看著紙上那些怎么都看不懂的數(shù)字和文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后，在六張紙上都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早簽了不就完事了么？費(fèi)我這么多口舌?！狈叫駬屵^他手里的筆，也簽下自己的名字，拿走三張紙裝進(jìn)文件袋，把剩余的三張塞到駱靜語手里，準(zhǔn)備走人。

臨走前，他說：“駱靜語，從現(xiàn)在開始，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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