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不狠,”遲騁低聲問,“陶淮南?”
他這樣說話,每個字都讓陶淮南很心碎。他哪扛得住遲騁這么說話,遲騁聽起來太難過了。
陶淮南聲音啞了,回答說:“你從來沒狠過?!?
遲騁的手動了動,和陶淮南十指相扣,他們的手一半遮在衣服下面,一半沒有。遲騁拇指一下下刮著陶淮南的手背,他的手背皮膚很滑,遲騁從前就很喜歡玩他的手,也喜歡捏手指肚那一小窩窩軟乎乎的肉。
“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后來我就不想了。”遲騁的下巴在帽子底下抬了抬,剛才衣服有些滑下去了,他又用鼻子把帽子往上頂了頂,讓帽子遮住他半張臉。
“你給我打過電話嗎?”遲騁問他。
陶淮南搖頭,說:“我不敢?!?
“除了手機壞的一次,和沒電的幾次……我五年沒有關(guān)過機?!边t騁平靜地說著,“充電都充習慣了,出門如果沒帶著充電器,我連手機都不碰,不讓它耗電。”
陶淮南眼睛已經(jīng)徹底紅了。sm.Ъiqiku.Πet
遲騁閉著眼,問:“你說為什么?!?
陶淮南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他心口疼得連呼吸都難??蛇t騁在等他回答,陶淮南緩了幾秒,啞聲說:“你……等我電話?”
遲騁卻說:“錯了?!?
陶淮南反倒松了口氣,他很怕其實遲騁一直等他。這些年他最害怕聽見的就是那句“陶淮南,我疼”,但他卻在這幾年里不停地聽。每次覺得疼了都會翻出來,這樣就能讓自己更疼。
“我沒等,我是怕你打了我接不著。”
遲騁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萬一你有危險了,走丟了,你本能找的只有哥和我。哥忙起來找不著,我不能也找不著。我得讓你能找著我,陶淮南?!?
陶淮南徹底失去了聲音,臉朝遲騁的方向轉(zhuǎn)了轉(zhuǎn),張了張嘴,卻什么都講不出。大腦像是瞬間被抽空了。
遲騁還握著他的手,指腹溫柔地蹭著他的虎口。
“為什么不告訴我你是怎么想的,”遲騁睜開眼,轉(zhuǎn)頭看著陶淮南,問,“你為什么放棄我。”
陶淮南用力搖頭,遲騁剛才的上一段話直接把他擊了個對穿,他現(xiàn)在疼得手都在抖。
“我沒有……放棄你?!碧栈茨瞎鸨?,額頭頂在自己的腿上,用力呼吸著。
司機從后視鏡看了他們一眼,覺得喝醉的人都有病。
“我是不是這輩子聽不見你一句解釋了。”遲騁喉嚨有些發(fā)干,他皺著眉又咳了下,“是不是該有個理由給我?!?
陶淮南縮在那里,沒打算瞞什么,嘶啞著說:“你聽了只會更恨我……小哥對不起?!?
“恨不恨是我的事兒?!边t騁盯著他說,“我確實舍不得你,想看你笑,想對你好,可這讓我覺得我……”
那個尖銳的字含在嘴里又咽了下去,遲騁話沒說完就收了口。
這么多年遲騁連著說這么多心里話的次數(shù)并不多,他不喜歡剖析自己,從小就穿著護甲的人,說多了就顯得走心動情,這很狼狽。
今天這番話或許是因為酒精,也可能是他最近的沉默就注定了會有這一次爆發(fā)式的問話。
陶淮南已經(jīng)被堵在了一個死角,遲騁咽下去的那個字,比打他巴掌都來得更難受。喝了酒的遲騁陶淮南招架不住,不舍得他再說更多。筆趣庫
“我當時……”陶淮南后背弓起一道脆弱的弧線,攥著遲騁的手說,“聽不見了?!?
陶淮南幾乎是用氣音在說:“我聾了?!?
司機猛地一抬頭,從后視鏡里看他們。
車廂里陷入了長久的寂靜,遲騁微低著頭看陶淮南,一直看著,一直看著。
陶淮南手心都是汗,兩個人交握的掌心漸漸變得潮濕寒涼。
帽子還遮著遲騁半張臉,只露了雙眼睛。
陶淮南外套給遲騁了,身上只有件毛衣,毛衣里穿了件襯衫,彎下去的脖子處露出襯衫的領(lǐng)子,手腕處也露著窄窄的一截襯衫袖邊。
他一直是個體面精致的男生,小時候可愛,長大了溫和。
現(xiàn)在他在遲騁的視線下發(fā)著抖,不敢抬頭,以一個狼狽的姿態(tài)面對著此刻的沉默。
司機師傅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停車的時候,沒有比現(xiàn)在多繞繞路更理所當然的時候了,他不繞像是顯得不近人情。他把廣播關(guān)了,車廂里靜得像是乘客都睡著了。
車在黑漆漆的街道上慢慢轉(zhuǎn)著。
遲騁剛開始是看陶淮南,后來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睛。他轉(zhuǎn)開頭,臉側(cè)向車窗的方向,喉結(jié)小幅度地上下滾動,卻一個字都沒說。
對面轉(zhuǎn)彎的車燈一晃,刺眼的燈短暫地打進車里片刻。一閃而過的轉(zhuǎn)角處,遲騁的眼尾不明顯地閃過了一瞬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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