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小到大,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媽媽,我們還有錢嗎?」
我攬著他的小胳膊,說:「我們有錢?!?
不知道宋熠在我身后聽見這番話做何感想,他能眼睛眨也不眨地一分鐘買一枚幾十萬的鉆戒,但他兒子在這么小的年紀(jì)里就要為370元的校服發(fā)愁。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因為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靜悄悄地離開了。
后來宋熠和他妻子離婚,準(zhǔn)備娶我要照顧我和霄霄的時候,人人都說我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勾的宋熠鬼迷心竅,只有我覺得荒謬。
因為我沒有使手段,宋熠也沒有鬼迷心竅,要是真的要找一個理由的話,那就是愧疚。
因為他對我,深深的愧疚。
宋熠身邊的人,無論是他的家人、朋友抑或者是合作伙伴,對宋熠的評價大概都是類似的,穩(wěn)重、體貼、溫和、可靠、成熟、會照顧人。
但我很慘,或許是我運氣差了一點,我沒有遇見穩(wěn)重、體貼、溫和、可靠、成熟、會照顧人的宋熠,我遇見的那個宋熠,他暴躁、壓抑、反叛、高傲、虛偽、擅長隱藏,最重要的是說謊成性,騙的我太苦了。
太苦、太苦了。
我的人生,可以劃分為遇見宋熠前和遇見宋熠后,遇見宋熠前我是個自強不息的慘人,遇見宋熠后我變成一個單純的慘人,行走的掃帚星本星。
我是大三和宋熠在一起的,談戀愛其實并不在我的規(guī)劃之內(nèi)的,因為談戀愛這種東西,是我消遣不起的高奢玩意。
你要是我你也會理解,我從小被扔在孤兒院門口,自強不息一路從義務(wù)九年教育堅持到上大學(xué),沒有成為一個失足少女,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我每天都過得很充實,也必須充實,早上五點半爬起來去校門口排隊幫班里的同學(xué)買早點,一份早點能賺2元的跑腿費,本班加上外班大概有32位同學(xué)找我預(yù)定早餐,這樣一早上我就能賺64元,中午休息的時候我會幫女寢的同學(xué)們代拿快遞,送貨上門,之前畢業(yè)的學(xué)姐給我留了一輛自行車,一份快遞1元跑腿費,一中午大概能賺100多元,一三五日晚上,我會給一個初中生當(dāng)家教,二四六晚上,我會去餐廳端盤子,從早上五點半到晚上十點,我除了學(xué)習(xí)睡覺外的每一分,都是用來賺錢的。
我知道我在別人眼里可能還挺不幸的,但是一個從小到大都不幸的人是感受不到的,我有書讀,有飯吃,有錢賺,自強不息,我覺得我活得挺好。
我不知道,原來有時候一個人的不幸,能成為另外一個人利用的籌碼。
我的不幸讓宋熠選上我。
之前在餐廳端盤子的時候,有段時間餐廳的大屏一直在放一個綜藝節(jié)目,叫《奇葩說》,有次在上菜的間隙中瞥上一眼,我聽見一個選手說:「心里有很多苦的人,要多少糖才能甜起來?!构?jié)目的主持人立馬反駁,說:「你錯了,心中有很多苦的人,只要一點糖,就能甜起來?!?
宋熠就是我的那顆糖。
我們第一次遇見是早上五點半,我拎著滿滿的早餐,同學(xué)們其實對我很照顧,他們很少會點一些湯水豆?jié){之類的早餐,因為知道我不好拿,那次早餐店的老板做活動,每份早餐免費送一杯手磨豆?jié){。
我這個人,受人太多恩惠和照顧,也沒有什么能回報的,因為我確實是沒錢,所以這些免費贈送的豆?jié){,雖然無足輕重,但卻是我為數(shù)不多的能回饋她們給我善意的東西,我咬咬牙,準(zhǔn)備都帶去教室。
為了以防萬一,我分了兩趟,即使這樣,走到學(xué)校新月湖的時候系豆?jié){的袋子還是斷了,十幾杯豆?jié){打翻在地,乳白的豆?jié){熱氣騰騰地順著石板縫隙蜿蜒,其實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但我有時還會感慨我對命運的無能為力。
那是一種很悵然絕望的情緒,在瞬間一起涌上來,仿佛我這一生,就只能這樣。命運裝扮的花枝招展地站在我面前,對著我的臉左右開扇,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這樣站著,束手無策的任打任踹。
你以為到這程度已經(jīng)算是頂天的倒霉了嗎?并不,命運笑嘻嘻地望著你,說:「誒嘿,小樣,小瞧我了吧?你還能更慘的。」
然后我遇見宋熠。
他那個時候通宵游戲剛從校外回來,遇見蹲在一堆豆?jié){污漬旁無聲哭泣的我,他問我:「同學(xué),有什么可以幫忙的嗎?」
我陷入溫柔的陷阱。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