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的高溫干旱,枯枝落葉一點(diǎn)即燃,無限加劇了這場恐怖的山火。
大火越燒越旺,烈焰沖天,樹炸石爆,火海以勢不可擋的勁頭連成一片,化身猙獰的赤紅魔怪,張開血盆大口似要把山中的生靈盡數(shù)吞噬。
小郎山上空被升騰的煙塵染成蒙蒙的灰藍(lán)色,巨大的陰霾同時也籠罩在前來救火的眾人心中。
自然災(zāi)害面前,人類深感自己的渺小和無力。
可——
他們沒有后退。
附近就是村子,不能讓火再燒下去了!
三人一組!跟我來!
注意安全,不行了就下來休息,別逞強(qiáng)!
還有鐵鍬嗎給我一把!
沒滅過火的聽好了,小火用拍子樹枝拍,大火就鏟一鍬土蓋上……
噼里啪啦的爆燃聲中,越來越多的人朝小郎山山腳涌來,村民、知青、民兵、公安、機(jī)關(guān)干部……
在赤紅火光的映照下,他們擰成一股繩,義無反顧地奔赴火海,背影平凡而堅定。
周洵安排好滅火任務(wù),大步跑過來,弟妹,里面太危險了,你就待在山腳下哪兒也別去。
今天是他太沖動了,不應(yīng)該把弟妹帶來小郎山的。
老顧生死未卜,要是弟妹也出個什么意外,他就成罪人了!
火情不等人,交代完這句話,周洵轉(zhuǎn)身朝山腰著火點(diǎn)跑去。
池皎皎臉色很不好,因為木靈空間的存在,她自帶植物親和屬性,能對植物進(jìn)行感知和溝通,所以一進(jìn)入小郎山,她就感受到了山中植物的求救悲鳴,然后在大火的肆虐下,變成了一片死氣。
她朝密林深處遠(yuǎn)遠(yuǎn)望去一眼,心沉到谷底。
顧錚,你在哪
你答應(yīng)過我會平安回來的,怎么可以食
還沒告訴你,我們有孩子了,你馬上就要當(dāng)?shù)?千萬不能有事啊……
池皎皎壓下心悸,沒有聽周洵的等在原地,而是抄起鐵鍬,一邊撲滅路上的火堆,一邊尋找顧錚。
小池同志,你怎么來了
漫天煙塵讓山中的能見度大幅降低,池皎皎瞇著眼,還是靠聲音辨認(rèn)出眼前灰頭土臉的男人是縣公安局的羅隊長。
羅隊長!
她驚喜地喊了一聲,眼睛立馬朝他身后尋去。
顧錚呢他跟你們一起下山了嗎
羅隊長搖頭,露出愧疚悲痛的表情。
我們在山里埋伏了兩天,摸清敵方老巢后發(fā)起圍剿,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可沒想到敵人早就在山中預(yù)埋了油桶,地下實驗室爆炸引發(fā)連環(huán)山火,敵方頭目趁亂逃跑,顧營長追了過去。
后來火勢越來越大,我們只能一邊滅火一邊往山下退,顧營長他、他沒能出來,恐怕兇多吉少……
池皎皎呼吸一窒,眼睛干澀酸脹,轉(zhuǎn)過身不想再聽。
她只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但無法否認(rèn)的是,她心里很慌很亂,作為那只意外闖入這個時空扇動翅膀的小蝴蝶,她的一舉一動都會產(chǎn)生連鎖反應(yīng),直接或間接地影響到他人的人生軌跡,譬如包子娘,譬如黎芳……
譬如顧錚。
按照前世走向,他這會兒已經(jīng)回到部隊做文職工作,小郎山也沒有發(fā)生山火。
小池同志!你去哪兒,那邊火太大了……
羅隊長在身后焦急大喊。
池皎皎沒有回答,按照他所描述的顧錚最后消失的方向,快步朝山上去。
她當(dāng)然知道那里是火情中心,危險異常,可不想法子撲滅攔路的火,她沒法進(jìn)去找人。
可這么大的山火,光靠人力用拍子鐵鍬滅要滅到猴年馬月去
空間里有水,但這么多人看著她總不能憑空變出來吧,到時候山火滅了,她卻要被當(dāng)成怪物抓起來。
必須得找到一處水源,哪怕只是一個小水塘,她也有法子讓水流源源不斷。
人影混亂,池皎皎抓了一個老鄉(xiāng),大爺,你是附近村子的人嗎,知不知道山上哪里有水源
大爺一鐵鍬拍滅腳邊的火,又鏟了一鏟子土蓋在上面,喉嚨都被嗆啞了。
那上邊有個水塘,可山里快倆月沒落雨,水塘都干了!沒水??!沒水了啊!
大爺嘶啞的聲音里滿是絕望。
他是山腳下的村民,中年喪妻,老年喪子,兒媳婦改嫁,留下三個嗷嗷待哺的孫子和他相依為命,地里那點(diǎn)工分根本不夠爺孫四張嘴吃的,就靠進(jìn)山采藥換點(diǎn)錢維持生計。
可這一場火燒下來,燒沒的不只那些珍貴的中草藥,還有他和孫子們的活路??!
求求老天爺,下點(diǎn)雨吧!再燒下去小郎山就毀了??!
大爺哀聲乞求,提著鐵鍬繼續(xù)滅火,可能是體力不支身形突然一晃,旁邊就是熊熊燃燒的火樹。
大爺小心!
池皎皎眼疾手快地將人拉開。
自己頭頂上方卻突然響起咔嚓一聲,樹枝經(jīng)不住燃燒發(fā)生斷裂,帶著火直直往下砸了過來,猝不及防。
電光火石間,肩膀被一只寬大的手掌牢牢握住,猛然往后帶。
池皎皎背對著撞入一個寬闊結(jié)實的懷抱,熟悉感鋪天蓋地的涌上來。
還未開口,就聽見背后之人壓抑的低吼,池皎皎,你救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顧錚回想起剛才驚險一幕,差點(diǎn)被嚇出心梗,比自己被困在火海中還要焦急百倍。
他攔腰抱起池皎皎,大步將她帶到旁邊沒有火的空地上,有沒有受傷
這話應(yīng)該是我問你吧,周主任和羅隊長都說你出事了……
池皎皎被煙塵熏紅了眼,定定注視著眼前高大的男人。
幾天不見,他瘦了一圈,胡子拉碴,看起來更加兇悍冷峻了。
顧錚眉頭擰起,手指在褲腿上使勁蹭了蹭,抬起來不甚熟練地去抹池皎皎的眼角,你男人命硬,輕易死不了,哭什么
誰哭了這是煙熏的。
歷經(jīng)生死后重逢的粉紅泡泡,被這一句不解風(fēng)情的發(fā)戳了個稀碎。
顧錚瞥了眼小媳婦被他抹成花貓的臉頰,尷尬地收回手。
不是擦過了嗎,他的手咋還這么臟
我……
我……
兩人同時開口。
你先說。顧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