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這事還真就壓在首輔那,拖了許久了。也不知他何意,難不成他想保英國公府。"
他當(dāng)然不會保,但他也不會讓英國公府出事,因為這個坑便是他挖的。
他是兵部尚書,軍餉都是由九邊督總上報兵部,由兵部向戶部申請批款。虞晏清貪墨吃空餉,他如此精明的人豈會不知他是深知虞晏清的貪,放開著讓他吃。目的只有一個,借此掌控握有兵權(quán)的英國公為己所用。
這都是前世虞墨戈因這樁貪墨安入獄后才想明白的。
當(dāng)可不能上兩次——
"暫且不用管他們了,此事到此為止。倒是你,春闈在即,你可都準(zhǔn)備好了。"
"誒——"嚴璿懶洋洋地哼了聲。自小生活在官宦世家,生下來這個話題便黏在身上甩都甩不掉。不提父兄長輩,便是前朝祖
是前朝祖上都是為官的,嚴璿就是厭惡這種既定人生才會放縱自我,怎地連虞墨戈也跟著世俗起來了。
"咱倆之間可不存在這個話題,除非你這個武將何時也考了文舉,不然別跟我提這話!"
虞墨戈無奈而笑。
有些人對科舉避之不及,而有些人還在為之努力……
容煬晌午回容宅陪姐姐吃飯。飯桌上,容嫣一直舒心地盯著弟弟,時不時地給他夾菜,照顧他用餐。
血緣這事很奇妙。容嫣穿來便在秦府,和這個弟弟基本無甚接觸,還是她病重,家人以為她大限將至才喚容煬來看她,那時候她連眼皮都睜不開了。
可如今骨子里就是有種沖動想對弟弟好,見到他便莫名地親近。這是原身對弟弟情感的延續(xù),就她而她也想對他好,畢竟這是她在世上最親近的人了。
她疼弟弟,弟弟自然也疼姐姐。見她只顧看著自己,也勸她多吃些。
"姐不餓,姐就想看著你吃。"容嫣一臉的滿足。
其實也真是吃不下了,早飯被喂了那么多。
容煬和姐姐在一起也心情極好,胃口頗佳,吃了口醬香的紅煨肉對著姐姐笑了,目光掃到姐姐頸脖,笑容突然凝住——
"姐,你脖子怎么了"
容嫣下意識摸了摸,恍然察覺應(yīng)是虞墨戈留下的吻痕,拉了拉衣領(lǐng)道:"沒事……貓撓的。"
見弟弟狐疑地盯著自己,容嫣忙給他端了杏酪。"喝點甜杏酪,潤肺生津的。知道你喜歡奶香特地給你加了羊乳。"
杏酪哪止得住好奇心。容煬怯聲道:"姐,那是——"
"吃飯!"容嫣慌張制止,聲音略急,讓容煬更覺得她在掩飾。他十三了,有些想法模模糊糊已經(jīng)存在了。容煬問了句他一直很想問的話:
"姐,離開秦府后,你過得好嗎"
容嫣沉默須臾,會心笑道:"好。再好不過了。"見弟弟眉心不展,她放下筷子,疏朗道:"姐說的是真話。許你聽了些浮,不過亦如飲水冷暖自知。我過得好不好只有我自己清楚。我迄今未悔,不管在秦府還是在容家,我從沒如此愜意過。不用看人家臉色,自己為自己做主,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姐姐璨笑,瞧得出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然容煬依舊不能釋懷,猶豫著囁嚅道:"可通州那些人……"
"無需在意。"容嫣恬然笑道。"幾句話而已奈何得了誰。我知道你心疼姐姐,你若真愿姐姐好,那便用心舉業(yè)備科考,如父親一般金榜題名。你出息了,姐姐便有了依靠,看誰還敢說我的不是!"她又給他添了飯,溫柔道:"多吃些。瞧你瘦的,又要長身體又要熬心血,吃少了身子可受得了。"
容嫣從容的目光中浸著對弟弟的肯定,看得容煬心頭沸騰,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他要出人頭地!為了自己,更為了姐姐。
容煬眼眸清亮,望著姐姐用力點了點頭,笑著端起碗筷。然動作太快,寬大的直綴衣袖瞬間滑落,帶著中衣袖子也竄了幾分,露出半截小臂。
容嫣不經(jīng)意瞥了眼,蹭地站了起來。二話沒說繞到弟弟身旁一把擼起他的袖子——
纖細的小胳膊,好幾處淤青傷痕,大臂竟還有條方結(jié)痂的疤,足有寸余,在他白皙的皮膚上極是扎眼,觸目驚心。
容嫣驚得握著他胳膊的手都開始抖了,一股怒火沖頂,問道:
"這怎么回事!誰傷的你!"
容煬推了推姐姐的手,掩飾道:"沒事,我自己摔的。"
"胡說!摔能摔成這個樣子,這明顯是被打的。是不是容爍還是二嬸母!"
似被說中,容煬臉色微不可查地僵了一瞬,隨即咧嘴笑道:"哪能呢,他們打我作甚,姐多心了。"
他推姐姐手想掙脫,然她卻一動不動,盯著他眼圈紅了。
怎有人這般狠心,對個孩子如何下得去手!容嫣心疼死了,一時動怒,手勁兒越緊,把容煬胳膊都捏紅了。她意識到,趕緊松開,捧著弟弟的小胳膊看著片片青紫,眼淚再含不住了,悔恨問:
"疼嗎"
"不疼,一點都不疼了。"弟弟爽朗笑道。
他越是如此,容嫣心越難受。他手肘處還有兩個深入肉里的小牙印,不過幾歲孩子的,不是兄長家的大女兒容石蕊還會是誰!
弟弟在容府到底過得什么日子。
容嫣不罷休,顧不得多思,當(dāng)即扯開弟弟的中衣。只見他脊背一條條鞭笞之傷,便都懂了……
容煬在祖家,為方便和年長一歲的堂兄容爍去家塾進學(xué),被養(yǎng)在二房,萬氏對他還不錯。
可萬氏是個什么樣的人商戶女的秉性,視財如命,無利不鉆,喝口茶都要數(shù)著茶尖倒水。她對容煬好,還不是看在她有個嫁入秦府的姐姐份上,時不時還得靠他攏著容嫣求著秦府。
如今她離開秦府了,萬氏豈容得下他。
在說容爍那孩子,被萬氏嬌慣得乖張跋扈,學(xué)業(yè)不好,手卻黑得狠。聽嬤嬤講,曾經(jīng)因一句玩笑他竟把同族從兄的手臂給打斷了,惹得族親鬧到祖母那,不許他再入家塾,還是秦家?guī)兔o解決的。
如此,容爍若欺負容煬還會留情。連容石蕊都敢欺負小叔!
容嫣想到了祖母。當(dāng)初她要帶走容煬時,她是如何保證的道容煬是大房的后,是她的心頭肉,可如今呢她不信容煬遭此虐待,她全然不知——
好,很好。這便是"疼"他們的祖母!
"從今兒開始,除非是求學(xué)去臨安伯府,其他時候便踏實在容宅待著,哪都不許去!聽到?jīng)]有!"
容嫣幾乎是吼出來的。
容煬清楚姐姐不是在對他吼。挨打這事他并不想她知曉,隱忍也是為了不給她添麻煩,可到底還是被她發(fā)現(xiàn)了。
姐姐護他,他心暖。可這畢竟是宛平,她也只護得了他一時……x